"在古代,有一个名为干将的铸剑师,授命铸剑。他用尽了办法想铸出好剑,却都功败垂成,眼看期限已经到了,剑却还没有办法成型。而他的妻子名为莫邪,下定决心要帮助他。"她说着很久之前的故事,那是许多铸剑师都知道的传说,只是从来没有人胆敢去印证。
爹爹说,她命里该有一个大劫,原来世遗才是她的劫难。她爱上了他,注定无法躲过死神的圈套,但是她心里没有半分的怨。
她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去,忍受着焚风的缭绕。
他皱起浓眉,看着她那决断的姿态,在回眸时的笑容有着浓浓的哀伤。"若芽,下来。"他开始察觉不对劲,焦虑的情绪覆盖了复仇的急切。
她摇了摇头,淡淡笑着。
"这对你而言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我能做的事情那么少,但是至少让我帮助你,无论你爱不爱我都无所谓。你若是干将,那我也情愿成为莫邪。"她提起蓝纱绣裙,站上了炙热的炉口,踏上去的瞬间,足下的丝履就传来高温,细致的脚心像是被千万根针在戳刺对。
莫邪为了帮助丈夫铸剑,最后选择以身祭炉,投身入熔铁炉内。熔了莫邪身躯的铁汁,打造出最好的绝代名剑。若是复仇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那么她也愿意牺牲性命,为了他而祭炉……
最可怕的猜测在世遗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神色变得苍白,猛地扔下手中的器具,冲动地奔上前去,一阶又一阶地飞奔而上。
"若芽,不要,下来!快点离开那里!"他嘶声吼叫着,惊骇得全身紧绷,心脏撞击在胸膛上竟带来强烈的疼痛,令他无法呼吸。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是打算那么做!
她仍在摇头,红唇浮起笑容,算是告别,在那个笑容里倾注了一生的美丽。
"世遗,铸出最好的创,然后去复仇,好吗?"她微笑地说过,看着他急奔而来,急切地伸出双手,想要将她从烫热的炉口边缘抱下来。
炉火好热,而四周像是有厉鬼在呼啸着,她没有迎向他的双手,注视着他绝望的黑眸时,她粲然一笑,闭上双眼往后倒入滚滚熔铁中,最后所看见的,就是他惊骇心痛的神情。
烈焰陡然间窜得好高,火焰里有着最瑰丽的颜色,可怕却也极为美丽。
"若芽!"凄厉的嘶吼声从他口中喊出,几乎有着泣血的伤痛。他站在炉口的边缘,僵硬得像是石雕,眼睁睁看着她娇小的身躯,转眼被高温的熔铁吞噬,她最后那美丽的模样,烙印在他的眼里。
熔铁通红,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焚烧了她血肉身躯的熔铁,缓缓从通天炉内流出,聚集在铁汁池里……
★★★
半年后
京城中这几年来,出现了一个名为"魅影"的男人,他在夜间来去,旁人从来只能看见他在夜色中消失的身影,魅影的称呼就是由此而来。人们难以确定他究竟是人还是鬼魅。这几年来,几个为富不仁的贪官,在夜里被人提走了脑袋,传说都是魅影下的手。
而最近半年,魅影的行径更加猖狂,比起先前更是残忍,杨家大人、陈家大人,都惨死在密密麻麻的刀伤之下,而辛家甚至被放了火,烧得一干二净。
人们茶余饭后总是在谈论着,猜测魅影接下来会对谁动手。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入了客栈,严峻的五官没有什么表情。他锐利的视线略微一扫,店小二殷勤地上前来招呼。
"客倌,您是用膳还是住店?"店小二问道,视线瞄到了男人手中那柄创。那创可美得惊人,桐木为柄,还有着鹅黄色穗儿,就不知道出鞘时会是什么光景。
不过、这客倌全身杀气,甚至还有着浓浓的血腥味,店小二可不想亲眼看见那剑出鞘,猜想那剑一旦出鞘,就一定要见血的。
"住店,把晚膳送到房里来。"他冷冷地说道。
"好的,上房一间。"店小二高喊着,殷勤地弯腰带路。"客倌请往楼上走,我们这儿的上房可是有口皆碑的,您住得一定会满意。"他打开一间房门,拿下肩头的毛巾,擦擦已经光可鉴人的桌面,确定没有缺什么后才离开房间。
已经接近黄昏,房内有些昏暗,窗外飘着雪。
男人走到了桌边坐下,无限轻柔地将剑放置在桌上,之后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他点起烛火,微弱的烛光没有照亮室内,所造成的阴影却让四周变得更为森冷。
他缓慢地抽出长剑,锋利的剑刃一看就知是难得的神兵利器,闪着蓝色光芒的剑刃上,有着斑斑血迹;当他抽出长剑时,那些血迹慢慢地滴落地上。
鲜血在地上漫成血泊,慢慢地凝聚在阴暗的角落里。他拿着干净的帕子擦拭着剑刃上的血迹。轻薄的蓝纱从隐约而明显,凝结成一个纤细的身影,站立在血泊之中,沉默地看着他。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年轻女人,细致而略带忧愁的眉目,淡蓝色的衣裙上都是血迹。随着他擦拭剑刃上的血迹,她衣裙上的血迹也逐步消失。
"鲜血无法使你得到平静的。"她温柔地说道,声音有几分缥缈。她来到桌边,丝履没有半分的声音,不像是真的走在地上。
"只要复仇成功,我就能得到平静。"他的声音有着极力忍耐的波动,在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有一闪而逝的痛苦。
"已经半年了,你不断地杀戮,杀死了一个又一个与聚贤庄有来往的高官,却只是更加的痛苦。"她慢慢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纤细的手只伸到了一半,动作就凝结在半空中。她陡然想起了什么,美丽的脸上浮现了哀伤的笑容。
怎么老是忘了,自己如今已经成为一缕魂魄,早就没有了实体,哪里还能够碰得着他?更何况,在她死去后,他的心仍旧在顽强地抗拒着。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一人一魂的视线在半空中接触,他的眼里有着压抑太久的情绪。烛火幽幽,更添了几分幽冥的氛围。明知道眼前的她已经是鬼魂,而他却没有半点的胆怯。
半年前她跳入通天炉内,被烧熔成了铁汁,他在痛苦得接近麻木的情绪里,凭着记忆中她所教导的步骤,捶打出了一把剑,他不在乎双手被熔铁烫伤,每一处伤口,都像是感觉到她最绝望的吻。
他用最专注的心情铸造着那把剑,找来最好的桐木磨光,作成剑柄与剑鞘,在剑上锉磨出流云的图样。尚未开锋,就已经看得出那把剑美丽得惊人,他将剑刃放置在手腕间,缓慢地划开皮肤,用自己的血为剑开锋。
在开锋的那一日里,若芽再度出现,同样一身蓝纱衣裙,同样的美丽容貌,却已经是个缥缈的魂魄。
她为了他而投身祭炉,因为血肉被铸成了剑,魂魄甚至无法去投胎转世,只能跟随着他。
世遗握着剑离开了铸剑谷,前往聚贤庄,沈宽却为了会番魔教之子,到了铁城中商议。世遗手中的长剑横扫了沈宽众多的合作伙伴,取了多人的性命。沈宽大概是察觉情况有异,这一次再也不肯出面迎战,只是一再地躲避。
于是,世遗来到京城中,逐步找寻其他的仇人,一个个歼灭。当初杀害荆家的人不仅止于沈宽,他没有浪费时间,慢慢地铲除沈宽长年在京城内所设下的心腹,打算逼得沈宽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