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内陆,温差越大,尤其在这五百里内不见人烟的山谷里,白昼的阳光似吃人的老虎,炙得让人神智昏厥,而到了夜晚,寒意又会冷得扎人,现下加上湿冷冷的雨水,更教人万分难受,他却一句怨言也没有,总是默默地跟随,如一尊雕像似地立在那儿任由风吹雨打。
他越是这样,她越不好受,但她不会心软的!她这么告诉自己,却矛盾地因为心疼而不自觉用贝齿将唇办咬出了血丝,是气他的坚持、还是气自己的固执,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呼~~好冷喔~~我的手都冻僵了呢!”
“可不是,这荒郊野外比不上城镇的温暖,入夜更冷。”
在一旁加树枝烤火的蔻儿和掬香两人,她们一搭一唱故意说给公主听。
“湿衣裳穿着黏人,难受了一整日呢,我得把它烤干不可。”
“湿袜儿才难受哩,光是穿了一日就受不了了。”
“咱们只湿了一点衣裳和鞋袜还好,若是全身湿透,就算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呀!”
这些话传到李云蓉耳里,令她抓着披风的手紧握了下,脸色微微泛白。
她们偷瞧了公主一眼,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不过是在硬撑而已。
本来嘛,明明还爱着人家,却又要假装冷酷,到头来难受的是自己,何苦呢?她们早劝过公主不知几次了,偏公主那倔强的死硬脾气不肯就范,其实赫大人这两个月来不眠不休,不畏风雨、餐风宿露地守护她们,这份执着已教她们两个婢女感动,尽管先前他有什么错,那也是不得已的呀!
两人比手画脚了半天,最后决定由掬香打头阵,她悄悄来到公主身边。
“公主,我看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不如请赫大人进来避避雨可好?”
李云蓉没回答,却横来一眼。
“没事。”掬香缩缩头,转身回到火堆旁,唉~~失败!
又过了几日,她们深入山谷里,要越过这山,就必须一直沿着山谷而行,但这次没这么好运了,先前还有破庙可住,现在这人烟罕至的谷里,哪来的小屋让她们避风寒,眼见天色又要暗了。
“公主,今夜我们就休憩于此,赫大人正在劈树造屋,我去找些树叶当睡席。”蔻儿道。
“谁说我要住他造的屋了。”李云蓉冷道。
蔻儿早料到主子会这么说,生性冷静沉着的她,该说话的时候也不会太由着主子任性,不慌不忙地回答:“因为马儿需要休息和温暖,若是任何马儿得了风寒,对我们都是一项负担,到时候就有请公主和赫大人共乘一骑。”她不说人,把责任全推到马上,这样就不怕公主有话说了。
李云蓉杏眼圆瞪地咬牙道:“我才不要和他共骑。”
“到时候公主有选择吗?”
“你……”
“奴婢说的是事实。”
蔻儿一席话果真一针见血,让李云蓉顿时无话可反驳了,她嘟着嘴,鼓着腮,这个死蔻儿,讲道理的时候比她这个主子还威严。
“随便你!”她撇开头冷哼。
“是,我们这就奉公主之命去帮赫大人。”
“我才没——”不等她说完,蔻儿早拉着掬香跑向赫大人那里去了。
李云蓉抿抿嘴儿,她知道自己心已经软了,不过嘴上逞强罢了,其实这些日子来,她表面上虽不理赫啸风,但他的所做所为,她全偷瞧在眼里。
看着两个婢女帮他扛木头、铺树叶、梆桩,有说有笑的,就像一家人那般,就只有她像个局外人在一旁干瞪眼,虽然是她不理他在先,但见他对蔻儿她们微笑,心里突升起一股被冷落的寂寞和醋意。
她转开脸,才不要让他们看见自己脸上的落寞呢,那太丢脸了!
没关系!她可以自己找事情做,才不会羡慕他们,哼!
仿佛跟自己赌气似的,她转身朝林子走去,心想去捡些干树枝做为晚上烤火用,没注意到一双深眸,始终随她的身影移动。
由于前几日大雨不断,枯树枝都淋湿了,木头浸了水,就无法当柴烧,为了寻找干木枝,所以她更深入林子里,心想那儿树叶茂密,挡住了雨水,找到干树枝的机会较多。
她一路拾寻,当手上再也抱不了更多的树枝后,心想差不多该回去了,当她转身要循原路回去时,蓦地发现似乎有不寻常的动静,她顿住脚步,仔细观察四周。
行走江湖这一年多来,她多少也训练出对周遭环境的敏锐度,心下升起不安,驱使她加快步伐,但才走没几步,突然前方凌空降下十几个人挡住她的去路,紧接着,左右两方和后边,又出现了二十来人,将她团团围死。
是山贼吗?她猜测着,抱着手中的树枝站定在中央,神经紧绷地全神戒备,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有男有女,他们脸上的表情除了不怀好意,皆有一股煞气,一见便知是武功不弱的江湖人,全是生面孔,除了一人。
“是你!”她惊愕,那张熟面孔正是两个月前被她上赌坊踢馆的霸滔天,想不到他竟然不死心地追来了。
“臭小子!总算让我逮着了机会!”霸滔天抖着一脸狰狞的横肉,瞪着她的眼神就像豺狼在撕裂猎物前的阴狠目光。
“你跟踪我?”
“没错,这两个月来,我们一路远远地跟着你们,终于等到你落单,你毁了我的天门赌坊,这笔帐我非要回不可!”
李云蓉放下树枝,拔出腰间的剑,知道目前的情况十分紧急,除了逃命一途别无他法,她一直是女扮男装,所以霸滔天到现在还以为她是男人,若让他晓得她是女人,后果不堪设想,思及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还没受够教训吗?要是谁敢动我一根寒毛,我的保镳会把你们的手脚全砍掉。”她希望藉由提醒上次的教训,能让霸滔天打退堂鼓,但是对方不但没被吓到,反而笑得更为阴狠。
“你那保镳现在正忙着劈木材,没空来救你,别指望他了,就算他来,本大爷也不怕,现在在场的全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他来只有做冤死鬼的分,你纳命来吧!嘿嘿,你放心,送你下地府后,那两位大美人我会帮你接受,好生疼惜疼惜。”
其中一位貌丑的女人,用着垂涎的表情上下打量她,淫笑道:“这小子可真俊啊,皮白肉嫩的,霸哥,不如把他交给我吧。”
霸滔天听了狂笑。“小于!你运气好,咱们风四娘看上了你,如果你伺候得她开心,说不定饶你不死,给她做男奴!”其他人闻言,也跟着大笑。
李云蓉只觉得一阵反胃,叫她伺候那个丑妇,还不如给她一刀痛快,思心死了!
“不要脸。”她禁不住冷哼。
风四娘面色一冷,面孔更加凄厉丑陋。“臭小子!敢骂我,看来不好好教训你那张嘴不行!”说完猛地扑上前向她攻击。
李云蓉摆出阵式,准备接下她如狂风扫落叶般的攻势时,却连兵器都没撞到,对方便突然大叫一声地弹开,她和众人正纳闷之际,竞赫见风四娘手臂被一根树枝贯穿,正血流如注地颤抖着。
“谁!”霸滔天大喝,不只他,其他人惊见此功力,也为之色变。
“谁动她,我就杀谁。”冷沈的嗓音有若静谧的清晨里所敲出的古钟,回荡在林子里,那么慑人心魄。
众人正不晓得声音来自何处时,李云蓉只感到眼前一黑,不知何时,赫啸风已护在她身前,来去无踪,毫无一丝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