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四宝莫名其妙地被她失手摔成文房四残,黑白棋莫名其妙被她搞丢十颗棋不成套,矮柜子忽地少一只脚也残了。
阮明德、阮震天、阮威武跟柳姚姚哭诉——
“她故意的、她故意的、她故意的……”
哼,确实故意。想到这些东西要被这群可恶的臭小子用,阮罂宁愿砸坏。为此她跟二娘的关系更水火不容,但想到阮罂很快就要嫁出去了,他们可以在阮府为所欲为了,二娘还是兴高采烈地帮着筹措婚宴。
这天一大早,阮罂起床准备。这是她出嫁的早晨,勤儿帮小姐梳头,晚些,专门打理嫁娘的婆婆会来帮阮罂做头。勤儿梳着梳着,忽然,小姐问她——
“勤儿,你有梦想吗?”
“有的,小姐。”唰唰唰,把小姐的头发刷得黑又亮。
“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说了小姐会笑我。”
“不笑你,你说。”
噗,勤儿自己先笑出来。“说起来我的梦想很可笑……”
“我听着,你说。”
“我曾在翠湖那儿,见孙大娘跳过剑器舞.当时,她舞剑的气势,教我们这些围观的人都看傻了。我当时看了很激动,想跟孙大娘一样懂得耍剑术,然后去当女侠,铲奸除恶,到处打抱不平,不知多威风、多过瘾!”勤儿吐吐舌头,笑了。“我是痴心妄想,我不过是个小女婢,哪能当什么大侠女。”
重点不是她是女婢,重点是,她还是个超胖的女婢。
阮罂转身,打量勤儿。嗯,宽额、肥鼻、厚唇、大胸,粗腰、胖臀……嗯,很难将勤儿跟身手矫健的大女侠联想在一起。
阮罂吸口气,拍拍勤儿肩膀。“没问题。”
“嘎?”
“你当女侠没问题。”
“别说笑了。”
“你看着。”阮罂拈起一支发钗,弹指,嘟地一声,发钗钉进墙里,钗身震着。
勤儿惊呼:“你会武功?”
“你随我陪嫁到高家后,我们将会有漫长一段无聊苦闷的日子。我就利用这段时间训练你当大侠女。”怎样?够教人振奋吧?但勤儿听了,面无表情,没有反应。阮罂问她:“怎么?很感动?”
“不,是很惶恐。”
“惶恐什么?”
“小姐,你看我身材这么胖,哪有办法练武?”肥女使轻功天上飞,肥女提剑跳剑器舞,怎么想像都觉得很怪诞。
为了加强勤儿的信心,阮罂豪气道:“好,我且试试你的底子。”又挑出另一发钗,交给勤儿。“学我刚刚那样,将发钗往墙上射,用力射,让我看你的手劲。”
勤儿射了,发钗飞出去了。没听见嘟一声,而是听见铿一声。钗没凿进墙里,连碰到墙都没有,它才飞了一步的距离,就跌落在地,发出铿一声。
看吧!勤儿苦笑,望着地上的发钗。
阮罂眨了眨眼,大声叫好。“好,好极了。”她喜孜孜跳下椅子,蹲在地上,指着发钗。“啧啧啧,奇才、奇才啊,勤儿真厉害……”
“有……有吗?”勤儿好茫然。
阮罂拉她过来,”起蹲在地上看。“你刚刚没听见吗?那铿一声,多响。”
“是……是喔。”不就是掉地上的声音吗?
“唉,你还不懂啊?你是聋了啊?我啊我从没听见过钗子掉地上会铿得这么大声的。”
“很了不起吗? ”
“当然了不起,这代表你力气大,使剑没问题。”
“是这样吗?”勤儿还是很茫然。
“要对自己有信心。”
主仆二人,蹲在地上,瞪着发钗。
勤儿觉得小姐唬她,有阴谋,小姐有阴谋。她自暴自弃地说:“算了啦,我这个人空有肥壮的身子,力气小得很,小姐教我练武只会浪费时间,勤儿很有自知之明,小姐不用安慰我……小姐?小姐?小姐你干么?”
阮罂抓住勤儿手臂又捏又掐,又按她的头,摸掐一阵,摇头直赞叹着,还竖起大拇指。“不得了!勤儿,你知道你为什么长得特别胖?你天生奇骨啊,因为你的骨骼比别人粗大,你是天生练武的料,不当大侠女当女婢,真是糟蹋你了。”
“……”勤儿看着小姐的表情,就像在看个唬人的江湖郎中。
〔干么?你不信?”阮罂一脸真诚,演技炉火纯青。
“……”她是不信,而且觉得怪。“勤儿只是随便说说,小姐不用这么认真。”好恐怖!
“不!”阮罂使劲握住勤儿的手,目中迸出光芒。“我一定要帮你实现梦想!你不用太感激我。”她拍拍勤儿的脸。
从何感激起啊?是她硬要帮好不好?勤儿盯着她。“小姐……大婚之日,聊这个会不会太奇怪了?你快换嫁衣,等会儿夫人就过来了。”勤儿起身去拿嫁衣。
“勤儿!”阮罂又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欸?”勤儿回过头,好惊啊,小姐双眸,燃烧着熊熊的火光。“什、什么事?”—
“我让你当上大侠女,你是不是会很开心?”
呃……“会……会开心。”她不明白小姐在坚持什么啊?
“我让你开心,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开心?”
“欸……这个……”
“大家开心,是不是最棒的事?”
“欸,小姐,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随我嫁入高家后,要是发现我跟高飞扬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准跟任何人说,甚至是高夫人问起,也绝不可以吐露半个字。”关于她跟高飞扬的秘密约定,就只差随身女婢帮忙了。要小心要谨慎、要好好赢得勤儿的心,否则功亏一篑啊!
“你们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反正你要是发现高少爷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准张扬,甚至是我娘问起我跟高少爷的状况,你只能说好的,绝不可透露别的。”往往就是身边人,坏了大事,要收买要收买啊!
勤儿听得一头雾水。“小姐,我糊涂了,不就是嫁过去嘛,怎么讲得那么神秘?”
阮罂眼睛雪亮亮,掐牢勤儿的双肩。她压低声音,预备将诡计说给贴身女婢听,接下来这几年,她出入会比较不自由,很多事都要仰赖勤儿去办。
阮罂告诉勤儿:“短则两年,多则四年。”
“什么短则两年、多则四年?”
“我们会离开高家,我将去西域。”
“嘎?你还要去西域?你都要嫁人了,怎么去?”原以为小姐放弃了说。
“去,我一定去。”
“还不死心?”上回府邸所有仆人帮着她,掩护她,让她成功跷家,结果小姐只落跑两个多时辰就回来了。现在怎么又讲起西域?怎么还不死心哪?好顽固啊!
阮罂起身,拾起床上的嫁衣,抚着嫁衣,垂下眼,微微笑,凝视着嫁衣上美丽的绣纹。
“我要让那个人知道,我办得到。”现在,不只是实践梦想,她还有跟他较劲,和他赌气的意思。师父以为她只会哭吗?只会仰仗他帮忙吗?不,她自己也能办到,她要争气给他看。下一次去西域,不会偷偷摸摸了,下次她去西域,要光明正大地去,她要让他知道,让他服气!
勤儿想了想,问:“是哪个人?你想让谁看到啊?”
“衣服换好了吗?”
屋外响起阮夫人声音,门被推开,阳光洒进来。
阮罂转过头,看娘带着做头的婆婆进来。在娘身后,她望见金色阳光,那么热烈地映着庭院花草,而它们生气盎然的沐浴光中。她想着不久将来,她会像这些生气勃勃的花草一样,沐浴在更灿亮的光中,在西域,逍遥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