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顾炎抬起头来,发觉石墨有些古怪的表情。
“有几位高官们的夫人闯了进来,说是一定要见到夫人才行。”石墨恭敬地说道,嘴角紧紧抿着。
芷娘眨了眨眼睛,红润的唇半开着,而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在看见一票衣着华丽、珠光宝气的太太们,来势汹汹地闯进花厅时,她低低地发出一声惊呼。
那些妇人们根本也不管仆人们的劝阻,如入无人之境般地闯了进来,在看见芷娘的那一瞬间,眼睛全都发了光,甩着手里的帕子扑了过来。
顾炎直觉地护住芷娘,想起芷娘之前的名妓身分,不得不跟那些高官有牵扯,以为那些女人应该是怀恨在心,趁着芷娘嫁入顾家,要前来欺侮羞辱她。
最先冲上前来的是陆夫人,抹得猩红的唇张了开来,福态的身躯包在大红色的绸衣里,急急忙忙地朝芷娘张开双手。她根本看也不看顾炎一眼,稍微扭个身子,就用胖胖的臀把顾炎顶了开去。
顾炎被撞得偏了几步,好不容易暗暗化去那可怕的力道。幸亏他是有着武功底子,内力较一般人深厚,要是真的体弱气虚,挨了陆夫人那一撞,说不定会被撞飞出去。
“芷儿,我的心肝肉啊!”陆夫人抱住娇小的芷娘,小心仔细地看着她,确定了她毫发无伤后,才猛地将她抱进丰满怀里。“你可让干娘担心死了,昨晚那死老鬼竟敢让你一个人回去!天寒地冻的,天又那么黑了。我知道他没让轿夫送你,差点没剥了他的皮。”
芷娘的脸被埋在陆夫人的胸前,有点难以呼吸。“干娘,我很好,没事的。”
她挣扎着想呼吸。
司马夫人也急着走上前来,瘦削的脸上满是焦急。“真的没事吗?昨天夜里我从陆家出来,回家里就听我家那口子说,有报更在小径里捡了包东西,那报更的老实,把东西送到府衙里。我家那口子一看那绣袋,就连忙给我送了来。我一看,可还得了,里头全是我们昨天塞给你的金簪子、银镯子等等嫁妆。”
另一旁的葛夫人也摸摸芷娘的手,确定地真的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我们可是担心了一夜啊,以为你摸黑回去出了什么事情,还让我家的爷派人去找了一整夜呢!”
芷娘好不容易稍微挣开陆夫人过度热情的钳制,她被众多妇人们围在中间,忙着安抚众人。
“我没事的,那包东西是我在走路时不小心掉的。”她的脸微微地红了,又想起了魅影是如何用长鞭除去她身上的衣裳,那包珠宝就是那时被他打落的。
陆夫人紧张兮兮地摸摸她,转头看看表情有些古怪的顾炎。“我还在想,这药罐子每天咳啊咳的,说不定连你出了事都不知道,所以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顿时,所有妇人们的视线都落在顾炎身上,眼神都有几分严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古夫人抹抹芷娘的脸,发现上面还有着泪水,她怪叫一声,一脸像是要跟顾炎拼命似的。“芷儿,你怎么在哭?说,是不是这个该死的药罐子弄哭了你?你快快说详细来,干娘们一定替你教训他,打得他满地找牙。一她翻起华丽的袖子,目露凶光地看着顾炎。
“不是的,干娘,是我自己爱哭,不关顾爷的事情。”芷娘紧张地说道,连忙拉住古夫人。
石墨悄悄走到顾炎的身边,小小声地解释:“芷娘夫人几年前开始挂牌见客,就被一些高官们找了去,这几位夫人本想要去教训丈夫,没想到却见到如花似玉的芷娘夫人,当场喜欢得不得了,之后就把她当女儿似地宠着。这些年来,表面上是高官们召芷娘夫人去陪酒,其实都是夫人们找她去作伴。”他努力抿着嘴,很怕会笑出声来。
难怪陆大人瞧见芷娘,就像是瞧见救星似的!眼前这几个夫人可都是京城里有名的悍妇,自家的相公虽然都是高官,但是全被管得死死的,见到妻子就像是耗子见到猫,只敢瑟瑟发抖。
顾炎低头看了石墨一眼,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知道这件事情多久了?”他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强烈感觉。
石墨的头垂得更低。“打从芷娘姑娘嫁进来那天起,属下就听觉爷提起了。”
他轻松地将责任推在皇甫觉身上,之后表现出一脸诧异。“主人,难道觉爷没跟您提过吗?”
他的问话,换来顾炎一记冷冷的瞪视。
妇人们仍旧围着芷娘,确定了宝贝干女儿没事后,全都松了一口气。
“我早说过不该把芷儿留那么晚的,该趁着天还亮着,就让她回去才是。她可急着要回顾家呢,根本不肯留宿。”陆夫人找了张椅子坐下,用红色汗巾擦擦汗。大概是体型较福态的关系,她稍稍一动就汗如雨下。
“你还说,你还不是舍不得让芷儿回去,硬是留着她用晚膳,才肯把那些药材给她。”葛夫人挥了挥手。
“芷儿突然出嫁,大伙儿都慌了手脚,好不容易见着她,当然会问东问西啊!”司马夫人也在桌旁坐了下来,想起先前听来的事情。“我听说,先前那个拐骗芷儿的媒人,不知被谁挂在城门口,干嚎着直哭,一张脸不知被甩了多少耳刮子,肿得像是个红面包子。”她啧啧称奇地说道,倒是很高兴恶人有恶报。
芷娘诧异地瞪大眼睛,想起在拜堂时,她因为药效而全身无力,那媒人还低声威胁,说事后要赏她耳刮子呢!是谁听到了那些威胁,特意为她报仇的吗?
脑海里忽然浮现魅影的身影,她连忙用力甩甩头。他只会可恶地欺负她,哪里可能会为她出气?再说,那天拜堂时,媒人威胁的声音好小好小,他怎么可能听见?
陆夫人拍拍芷娘的手,一双眼睛又往顾炎身上瞧,皱着眉头打量他。“小子,我可警告你,芷儿被人用计嫁了过来,她生来死心眼,以为拜了堂就该是你的人,昨天还不断地替你说好话。你要是稍微欺负了她,我就拆了你的骨头!”她张牙舞爪地说,把芷娘护在怀里。
古夫人挑剔地摇摇头。“瞧瞧你的脸色,惨白得难看呢!我说陆夫人啊,我看昨天给芷儿的那些稀药,怕还是不够,这人是该要好好地补上三年五载,看看身子骨会不会变得壮一些?”
陆夫人连连点头,为了干女儿的终身幸福,她可是不惜血本。“是啊是啊,可真要好好补一补,等会儿我叫家里那死鬼,把要给皇家的补药给留下来。反正坐在龙椅上那个昏君身子好得很,三天两头就跑得不见人影,那些药材给他是浪费了。”
此时,收到消息的皇甫觉正端着茶盘,低着头想扮成仆人再来看看好戏。顾炎的那些岳母们找上门来,如此精彩的戏码他怎能错过?当陆夫人嘴里大力数落着当朝的“昏君”时,他的脚尖恰巧踏入花厅。
只是,皇甫觉刚好又听见背对着他的顾炎,喃喃地说了一句话。“那个昏君,不如喂毒杀了他干脆!”顾炎以极低的声量说道,双眼里迸射着危险的光芒。
皇甫觉的动作僵了僵,敏感地察觉到某种危险的气氛。他当机立断地马上掉头就走,根本也不敢再动什么偷听的念头。他十分怀疑,要是现在出现在花厅中,顾炎会狂怒地扑上来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