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好累,要问供,可不可以等明天?”说着,贺兰媛打了一个呵欠,眼眶立刻蒙上薄薄的水雾。
今晚,她先是被蝮儿来不及带走的蛇吓得魂飞魄散,接下来又被守株待兔的娘亲吓得魂不附体,她的体力早就透支了。当然,最主要的元凶还是皇甫炽,他那个吻搞得她魂不守舍……
魂不守舍!贺兰媛微微一惊,脸上立即火烫不已,她赶紧垂下粉颈,努力掩饰自己的窘态。
不是的,她只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脑袋不清楚,她才不可能因为他恶作剧的吻就魂不守舍呢!绝不可能。
“你摇什么头?”贺兰夫人倒抽一口气,把她的摇头误解成顽强的抵抗,嗓子尖锐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好啊,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的话你也敢不听?我跟你说,你今天不跟我交代清楚你去了哪里,你就别想进去睡觉!”
贺兰夫人说到做到,伸出手轻易就抓住畏缩的女儿,准备来个彻夜大逼供。
“娘,你误会了,我摇头不是因为……”
“少啰唆,给我进来!”
一道平稳低沉的嗓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伯母,媛儿是上我那儿去了。”皇甫炽迈开大步走进前院,高大的身躯在移动时丝毫没发出任何声响。
两个母女呆愣在原地,维持一个拉扯一个抗拒的姿势不动,好半晌才总算对这道声音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贺兰夫人抛下自个儿的女儿,迫不及待地迎向前去。
贺兰媛则是很高兴自己被抛下,她迫不及待地转身就逃。
“哎呀!这不是炽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来来来,快进来坐,外头冷得很哪!”像变戏法似的,贺兰夫人原本像母老虎似的表情倏地消失,眼睛闪着慈母般拘光晖。
“我是送媛儿回来的,她今天晚上去找我‘叙旧’。”皇甫炽刻意强调,压根儿不认为自己有说谎的嫌疑,锐利的黑眸轻易穿透黑暗,捕捉到贺兰媛跑没三步就摔了一跤,正忍痛爬起来继续奔逃的娇小身影。
“哎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你们应该灸聊一会儿,干嘛急着这么早回来啊。”贺兰夫人笑得眼儿都弯了,仿佛看见心中期盼已久的事情出现一道曙光。
“让伯母担心了。”皇甫炽淡淡地说,随着贺兰夫人的脚步移动。
“担心?开什么玩笑,我一点都不担心。”
这真是天助她也,照这样看来,皇甫炽好像没对媛儿前些日子的脱序表现留下坏印象呢。
两人的对话飘进在前厅中央又摔了一跤的贺兰媛耳中,她气愤难平地咬紧唇,听出娘亲明显厚此薄彼的言语,委屈得几乎想尖叫。
为什么她自己一个人回来就叫“太晚”,而有了皇甫炽就叫“太早”呢?
这种天差地远的待遇再次说明一件事,就是她这个亲生女儿在母亲眼中真的很微不足道。
瞧她娘亲跟皇甫炽讲话的那股亲热劲儿,好像那个身材高大颀长的男人是她的亲生儿子,而她不晓得是打哪儿蹦出来的一样。
身后传来进门的脚步声,把贺兰媛从自怨自艾的深渊中拉回,她低呼一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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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儿啊,上次你走得太匆促,伯母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今天你可要给伯母面子,陪伯母聊一会儿再走。”
皇甫炽轻声答应,黑眸低敛,没错过贺兰媛又一次的精采表演。
这次,她一头撞上一盆摆在通往后院走道的巨大花盆,花盆被她狠狠一撞,依然不动如山,倒是她揉着前额,痛得龇牙咧嘴。
皇甫炽勾起唇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
贺兰夫人举手拍了拍,前厅的另一道门立刻走出两名婢女,她们手上各拿着一个大灯笼,亮度虽然不是很亮,却足以让人看清室内的一切,包括蹲在地上捂着额头拼命吸气的贺兰媛。
“媛儿,你蹲在地上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贺兰夫人下命令,随即转头看着婢女点亮烛火,并且吩咐她们立即送上茶点。
眼冒金星的贺兰媛听到娘亲的声音,立即胡乱抓了前额的几绺发丝下来,以便遮掩红肿的前额,然后忍痛起身,乖乖地回到大厅。
她可不想跟娘亲解释她到底蹲在那里干什么,免得引来她的怒吼。
“你呀,应该好好跟你皇甫大哥道谢,人家这么忙,还特地送你回来。话说回来,怎么你连请人家进来坐一下都没有,你这丫头的礼貌都到哪儿去啦?”贺兰夫人不满地看着女儿慢吞吞地在身边坐下。
贺兰媛哪里会知道皇甫炽根本没有打道回府,还厚脸皮地跟进来?在他的帮助下翻过围墙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过:话说回来,他这么大的人走路怎么都不会发出声音啊?
“娘,现在已经很晚了,这家伙……我是说皇甫大哥也累了,你就让他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嘛。”贺兰媛避开娘亲的话锋,不着痕迹地开口。
兴致勃勃的贺兰夫人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脸上的热忱梢梢退了些。女儿虽然笨,但讲的话也不无道理,现在的确是有一点晚了。
“炽啊,你会累吗?”
贺兰媛抬起眼睫,拼命对他使眼色。
皇甫炽看着她挤眉弄眼好一会儿之后,薄唇轻勾。“不,我不累。”
贺兰媛的脑中响起比撞到花盆时更大的声音,人也跟着一阵摇晃。
松了一口气的贺兰夫人情绪整个高昂起来。“来人啊,上菜、倒酒,顺便把老爷叫起来。”
贺兰媛不肯死心地再劝说:“娘,现在是三更……”
“你闭嘴。”
“我是说……”
“闭嘴。”
这次贺兰媛才张开嘴,贺兰夫人便先声夺人,顺便递给她一个充满警告的狠瞪。
“媛儿如果觉得累,就先去休息好了。”皇甫炽故意丢出一句看似体贴的话,有趣地看着对面的小脸因此而愤恨地皱了起来。
什么嘛,明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娘亲根本不可能放人,皇甫炽还故意那么问;所以她就说嘛,他真的是天底下最邪恶、最卑鄙的男人。
“她不累。”贺兰夫人马上抢着回答。“而且媛儿跟你这么久没见面了,你们两个应该趁这个机会多聊聊才对。”
“娘,我并没有……”话还没说完,贺兰夫人便在贺兰媛的腿上狠狠地拧了一下,逼得她不得不把到嘴的话跟被疼痛逼出来的泪一起往肚子里吞。
“那你好歹让我进去换一套衣服吧?”贺兰媛只好退而求其次,至少让她回房小眯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
“不用,你穿这样很好看。”贺兰夫人挥挥手,完全忘了自己刚才看见女儿一身紧身黑衣时的鄙夷样。
“我同意。”皇甫炽轻声附和,幽深的黑眸意味深长地落在贺兰媛曲线毕露的黑衣上。
他的目光露骨得让贺兰媛感到一股强大的侵略性,她搁在腿上的小手蓦地握紧,感到自己正被那道目光一寸一寸地吞噬掉。
就在此时,婢女端上酒菜,那种被鲸吞蚕食的不安感才稍稍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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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儿,贺兰府的主人贺兰老爷从大厅的另一侧姗姗来迟。
他先拍拍贺兰媛的肩膀,用那种自以为愉快的口吻说:“贤侄,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