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她胡乱说着,只想阻止这场出于某个意外的婚礼,没有想到这样会因此而严重刺伤皇甫炽的自尊心。
在她的身后,皇甫炽那张俊脸先是僵硬,接着慢慢地扭曲起来,黑眸迸射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搁置在膝盖上的手也握得紧紧的。
“你说什么?出家?你疯了你?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做了什么?你立刻给我收回那句话,不然我……”贺兰夫人气得发抖,眼睛冒火地瞪着贺兰媛。
以往像这种情况,不用娘亲撂话威胁,贺兰媛自己就会乖乖屈服,所以虽然娘亲每次都对她大吼大叫,但是充其量也不过是在发发牢骚、碎碎念、宣泄一下对她的不满罢了。
像现在这样,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着她拼命发抖的情况,贺兰媛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她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是故意要跟娘过不去。
她是不知道皇甫炽到底打算怎么整治她,不过她可以很确定的是,这家伙不是白痴,他一定已经知道自己当初在密谋些什么,也清楚她不是预定中的女主角;诡异的是,他居然愿意顺水推舟地娶她,这怎么想都不合逻辑。
因为没有办法当着大家的面跟蝮儿讨论,光靠她一个人的智力是绝对无法猜透皇甫炽这么做的用意,所以她只好按照自己所能想到的,先抵死拒绝再说。
“贺兰姑娘,能不能说说你拒绝的原因呢?”一个她不知道名字的宾客很有礼貌地问。
“是啊是啊,皇甫将军一表人才,又替朝廷立下大功,很多人抢着要嫁给他,怎么你反而情愿出家也不要嫁他?”
“更何况你跟皇甫将军已经……”开口的那个人很识趣没有言明,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说:“我们都是人证,要是你不嫁给他的话,我是不会说什么,但是别人的嘴巴我就不敢保证了。这么一来,姑娘在京城的名声就……贺兰家的声誉也会跟着……”
尽管那个同样不知其名,却一身文士装扮的宾客说得欲言又止,隐隐约约又吞吞吐吐,不过贺兰媛不是傻瓜,她只是反应慢了点,所以对这种程度的暗示,她还能够听懂。
瞬间,她脸上那种抗拒的表情消失不见,换上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忽然之间,她又再度感受到那种有口不能言的痛苦;忽然之间,她又变成那个只会连累皇甫炽,却丝毫不知检讨的人;忽然之间,嫁给皇甫炽变成一种责任,因为如果不嫁给她,她个人的名节事小,但是整个贺兰家族却会因此而蒙羞。
按照这样推理,到时候如果皇甫炽侮婚的话,大家也会把原因归咎于她,而他很明显就是想玩这一招。
贺兰媛咬着唇,发现大家非但不同情她,反而把她的抗拒视作一种任性的举上,意思就是说,人家皇甫将军都愿意娶你了,你还在那边装什么清高,耍什么性子?
从小到大,贺兰媛从皇甫炽那儿受过很多无法言喻的委屈,但是那些加起来还抵不过这一次。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就是不想嫁给他!”她固执地叫嚷,眼眶逐渐泛红。
贺兰夫人一听,差点气晕过去。
她伸出食指,颤抖地指着贺兰媛。“你给我下来,下来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作你不想……你不许哭!”
从她开口说不嫁的那一刻起就一直保持某种可怕沉默的皇甫炽,闻言立刻从被打击的震怒中梢稍回神,侧脸看向一直缩在他身后的小女人。
贺兰媛咬着不断颤抖的红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大颗大颗地滚落,大大的眼睛里盈满委屈和倔强,皇甫炽只看了一眼,心里的怒气便消失不见。
她这种无声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也比埋头啜泣更让人不舍。
叹了一口气,皇甫炽挪动姿势,伸手搂住她,另一手则举起来挥了挥,甚至没有向旁人看上一眼。
皇甫夫人和皇甫老爷率先会意,拉着贺兰夫妇便往外定。
“怎么了?为什么要拉我出去,我都还没有……”
“交给炽儿吧,他会搞定的。”皇甫夫人拍拍她的肩膀,十分有自信。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原本还站在原地不肯动的贺兰夫人,闻言马上乖乖的移动莲步,对聪明绝顶的皇甫炽深具信心的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斥喝着还想看戏的
“咦?现在是什么情形?不办喜事了吗?”
“什么?不办?这样不好啦,他们两个郎才女貌,看起来很配呢!”
“是啊、是啊,你们再多劝贺兰姑娘一会儿,不然我们也可以帮忙……”
鸦雀之声骤停,还在七嘴八舌抢着开口的众人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他们疑惑着,头皮发麻地用眼睛去寻……
下一刻,他们没命地往门口冲,趴在窗户边的则作鸟兽散,生怕迟了小命就会不保。
呼!真可怕!好不容易逃出来,一群人在门口拼命喘气,拍着胸脯,庆幸自己没被皇甫炽骇人的眼光当场杀死。
无怪乎百济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不战而降,想想看,只是被他锐利的目光一瞪就双腿发软,哪里还有勇气跟他对战呢?
“真是不好意思,怠慢各位了,请大家到前头去继续欣赏歌舞表演吧!”贺兰夫人恢复生气,再度发挥她高超的交际手腕,巧笑倩兮地安抚受惊的宾客。“改天贺兰府办喜事,还请各位再度大驾光临,分享我们的喜悦!”
宾客喃喃地抱怨着,在侍女的引领下,三三两两地移动不情愿的脚步。
贺兰夫人仪态大方地走到门口,皇甫夫人则高雅地挪步到窗边,两人默契十足,一人关门一人关窗,房内的一举一动被隔绝开来的瞬间,两位夫人也火速动作,各自找到最佳位置把耳朵贴上去,偷听里头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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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门窗关上,皇甫炽便伸出手,将贺兰媛拉到他的双腿间。
一开始贺兰媛还死命挣扎,怎么也不肯靠近他,但是男女在体力上终究有很大的落差;不一会儿,她就被强拥进他的胸膛,并且用手臂紧紧地圈住。
一接触到他温热坚实的胸肌,不知怎么搞的,原本苦苦压抑着不哭出声的贺兰媛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一只手握成拳,不断打在他的肩膀上。
那些粉拳根本无关痛痒,真正让皇甫炽心痛不已的是她的眼泪;他皱着盾,安静地等她发泄完。
不久之后,剧烈的痛哭转成啜泣,他的胸前也沾满了泪水和鼻涕。
皇甫炽稍微放开她,抬起她的脸,用自己价值不菲的披风当手帕,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然后好笑地看着她拿起披风一角,大声的擤鼻涕。
又过了一会儿,等她肩膀不再一耸一耸地剧烈起伏,心情看起来也平复许多之后,他才捺着性子轻声开口:“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宁愿出家也不愿意嫁给我了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俊脸却有着瞬间的紧绷。
闻言,贺兰媛抬起湿润的眼睫,忍不住用披风甩了他的肩膀一下。
“这还用问?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娶我,你只是想捉弄我。”她低吼,忍不住又用披风抽了他好几下。
可恶、可恶、可恶……
“我不是真心?”皇甫炽闪躲着,不让披风扫到脸,几乎要发火,不过总算又按捺住,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必要拿我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开玩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