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感觉到有人逼近的气息,陈德骇得一退。“是真的。”
下一刻,冰凉的触感压上陈德的颈项。“大侠!小人……小人句句属实,没骗您,真的没骗您!”
清朗声音气定神闲的飘来:“你是盗贼,观察力应该较常人好,难道一点奇怪的地方都没发现?”
“没、没有!”
“想掉脑袋?”
更加冰冷的语调一起,真的把陈德吓得尿湿了裤子。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人、小人真的什么都没拿,什么都没看见,除了、除了……”
脖子上利刃的力道轻了些,陈德又听到冷语轻问──
“除了什么?”
“除了一个人,小人看见一个人,一个男人。”
“什么人?”
“夜里乌漆抹黑的,小人看不清楚,只、只看见对方右手手背上有块胎记,青色的圆形胎记!”
“哟,你眼力可真好,黑漆漆的深夜竟然能看见对方手背上的胎记。”气定神闲的男子也压低了声音。“劝你还是说实话比较好。”
“小人句句实话,小人之所以看得见,是因为小人以为对方是同行,同行忌相见,所以小人躲在柜子里,从门缝里瞧见的。对了,是火把!火把的火光照亮那人的右手。”
清朗的声音在黑暗中轻道:“大哥,看来是惯用左手之人。”
“嗯。”
“你还有什么话没说的吗?”
陈德猛摇首,“没有了、没有了……小人把看见的一切都说了,没有隐瞒,绝对没有!”
“很好。”
“那小人、小人可以离开了吗?”
“可以──”冷声的男子终于说出今夜陈德最想听见的话。
“多谢两位大侠!”
生机重现,陈德立刻松了口气,发软的双脚也突然有了力气,站起来直往唯一的出口奔去,完全没想过要回头看看还留在原地、未曾看清容貌的两尊煞神。
他只知道,得尽快回报“那个人”,告诉“那个人”欧阳世家还有活口,现下寻仇来了。
只顾着逃命的他,压根儿没听见那声“可以”之后的下文,以及一道无声直袭向他的无情银光。
“可以──离开这个人世。”森冷语调道出夺命之语。
连挣扎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陈德已身首异处,倒卧在死胡同内,与大街只有五尺之遥。
生与死,仅隔几步之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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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既然陈德已经把他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您何必杀他?”
日正当中,悦来客栈内上房茶厅中坐着两名男子,一名相貌俊逸却表情阴郁地躺坐在窗边藤椅,另一名长相斯文,坐在内侧摇扇品茗。
开口质疑的便是那名优闲啜茶的男子,看似和善的神情,但明眼人只消一瞧,准能从他锐利有神的双眸中,看出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江湖人物。
他姓申,名非言,现年二十三岁,与结拜大哥童啸寒义结金兰二十三年,却有将近二十四年的交情。
原因很简单,他与童啸寒是打从娘胎里就认识的,他未出世前,两家人甚至做出“同为男,义结金兰;若男女,结为亲家”的约定。
幸好啊幸好,幸好他出生时没少带半块肉,是个带把子的男婴;上天垂怜,让他当了大哥的义弟而非妻子,否则……啧啧,难保大哥不会为了让大嫂稳坐正妻宝座,杀他这个“元配”以灭绝自己早有婚约的事实。
以大哥钟爱大嫂的程度来看,极有可能这么做。
“大哥,小弟实在不明白,您为何要杀陈德?”得不到答案,申非言再问。
“他说谎。”
“在那种情况下,陈德还有胆子说谎?”申非言很惊讶。“您怎么知道?”
“他腰间系的是当年欧阳世伯随身的麒麟玉坠。”童啸寒缓缓调回视线,只手撑额。“什么都没拿是谎言,其后对于那名男子的描述更不可能是事实。”
“也是,性命攸关之际还扯谎,可见这人并没有心想说真话;不过……”申非言移坐至距离结拜大哥最近的木凳。
“大哥,您杀了他,线索中断,怎么追查下去?”
“我已经让罗通去打探消息。”
“您是说那位年方十八已取得五袋资格的丐帮弟子罗通?”
“假以时日,他定有晋升八袋长老的能力。”童啸寒淡然的道:“人死,不代表没有线索。我要他查出谁在欧阳世家血案前后与陈德过从甚密,又有谁在血案前与之来往、血案后避不见面的。”
缜密的调查布局令申非言再次佩服。“而后者最有可能是当年血案的真凶,否则他不必在血案之后与陈德断绝往来。”
“没错。”童啸寒微笑,以示赞赏。
“若是交由罗通来打探消息,那就没有问题了。”申非言放心的道,想起那奇怪的小兄弟,忍不住会心一笑。
“嗯。”童啸寒闭上眼假寐。“按图索骥,一个一个找,直到找到那群人为止。”
他相信当年的惨剧绝非出于一人之手!
忆及过往惨事,童啸寒再也无法维持平日的淡漠,阴郁的表情转而冷硬,收握微颤的拳、紧咬转白的唇,说明他誓言查出真相、报仇雪恨的决心。
两年前,欧阳世家的灭门血案造就了两起悲剧──申非言不由得如是感叹。
消息传出江湖不久,他这好几年未见的结拜大哥便抱着大嫂来到申府门前求援,他们这对结拜兄弟才得以再聚。
从大哥口中他得知,这起血案除了欧阳世家的人之外,义父义母也受波及,义母遭凶手所杀,义父更是力战而亡,连当时上门求诊的寻常百姓也难逃此劫,凶手的残忍可见一斑。
过没多久,大哥又带着大嫂离开,如今夫妻俩定居于云深不知处的疾风谷。
之后又过了几个月,他从江湖友人口中得知有人在查血案真相,猜想定是大哥无疑,连忙跟着追去,兄弟俩才又重逢。
冷血坏大哥,也没想到要来找他这义弟帮忙,真是的,他也想为义父义母报仇啊!
就这样,他千方百计使尽,总算寻到惨案发生后比过去更少言冷情的义兄,死缠活缠也要缠着他一同调查,终于感动了义兄那颗硬如金石的心,让他点头允许他这小弟跟前跟后。
叩叩──
门外有人轻敲门板,拉回申非言的心神。
“谁?”
“送信来的。”外头响起的是孩童稚声。“有人要我送信给……嗯……小鬼头。”
“小鬼头?”申非言回头看了大哥一眼,才对门外喊:“这里没有小鬼头,小鬼,你找错了。”
“不可能!”门外的小鬼很坚持。“罗哥哥要我送信到悦来客栈上房,我才没有找错,房里一定有小鬼头,明明就叫童什么的,童嘛,一定跟我一样,是个小鬼头!”
听到这里,申非言明白了,回头看看大哥的表情……很好,下回再见到罗通的时候,他申非言会准备好替他收尸的。
小鬼头?
哈!他竟然敢派个嘴上无毛的小娃儿来逗弄他家大哥,真是找死了,也不想想惹火大哥会有多倒楣,真是不要命了。
“开门!”果不其然,童啸寒双眸微眯,声音冷得像冰。
申非言依言开门,还没开到底,一抹小黑影就先从门缝钻进来。
“小鬼头在哪儿?小鬼头在哪儿?”不知死活的小乞儿眨巴着圆亮大眼,四处寻找与自己一样归在“童”字辈的小鬼。“罗哥哥要我把信交给小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