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李安阳,你就不能镇定一点吗?他暗恼自己。
又不是第一次跟女人约会,这么兴奋做啥?在公司里多处理几份文件,等时间到了再从从容容地现身,这才叫潇洒。
结果呢?堂堂男子汉居然沦落到在街边当电线杆,真凄凉!
“X!”又是一声诅咒,他恨自己为了个女人英气尽失,不像个男人。
恨归恨,双脚却像生了根,就是走不开。
至少到路角那间咖啡店喝杯咖啡也好啊,杵在这里干啥?他骂自己。
骂归骂,双脚却自有主张,就是死不肯离开。
他无奈,只好继续等,男儿壮志在这一小时内逐渐消磨。
终于,他等到她了。她穿一袭棕色几何花纹民族风连身裙,同样花色的围巾,围巾上别一只大大的珍珠水钻胸针,超亮眼,头上戴一顶可爱的针织帽。
优雅的倩影映入他眼底,他忍不住想微笑,一颗心像喝饱了酒,摇摇晃晃。
他迎上去。“嗨。”
夏蕾抬眼,很木然地望着他,似乎一时不明白他为何出现在此。
“嘿,别告诉我你忘了。”李安阳很受伤。“你不是说今晚要请我看电影吗?”
“看电影?”她呆呆地重复。
“哈利波特。我是对这种小鬼看的电影没兴趣啦,不过既然有人要请客,又对练英文有帮助,我就勉为其难来陪你看看喽。”明明期待得很,表面还要装酷。
“我们今晚要去看哈利波特?”夏蕾还是很不给他面子地处于状况外。
他脸上开始浮起三条黑线。“你真的忘了!”
“对不起。”她道歉,不像平常那样跟他唇枪舌剑,柔顺地道歉。
他骇一跳。“夏蕾,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她睁着雾蒙蒙的眼,摇摇头。“没事。”
没事才怪!她整个人很不对劲。
李安阳攫住她的肩。“你不舒服?是不是感冒了?”他摸她额头。“好像没发烧,你头痛吗?”
“我很好。”她拉下他的手。“走吧,我们去看电影。”
她到底怎么了?李安阳皱眉,奇怪夏蕾的心不在焉,他扶她来到车前,故意不替她开车门,她竟也没抗议,自己打开车门乖乖坐上去。
他惊站一旁,肯定绝对有问题。
这不是她!一向最注重礼节的她怎么可能允许他不替她开车门?
他跳上车,也不开车,转头狐疑地打量她。
“你看什么?”她愕然。
“夏蕾,你老实说。”他难得正经八百。
她心一跳。“怎样?”
“是不是杂志社又出问题了?又周转不灵了吗?”
“没有啊。”她摇头。“最近这两期我们都没让竞争对手抄袭到,销售量已经有明显回升。”
“不是公司的问题,那是你私人的事喽?告诉我什么事,我能帮忙的,一定挺你到底。”
她没说话,出神地看着他。
“你说啊!到底什么事?我不相信解决不了。”他语气急促,看得出来真的很为她担忧。
她瞪着他,眼眸更蒙眬了,良久,才涩涩地苦笑。“我妈要我回去,你也帮得上忙吗?”
“你妈?”李安阳讶异。从来不曾听她提起自己的家人,这还是第一次。“你妈要你回家干么?相亲吗?”伴随这猜测而来的是胸口一阵刺痛。
她摇头。“只是吃顿饭。”
“只是这样?”他松了一口气。“那就回去啊。”
她沉默。
“啊,是不是就是今晚?”他自以为是地猜测,以为自己找到她情绪低落的原因。“早说嘛!反正我们电影哪天都能看,又不一定非要在今天。哪,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连忙拒绝,似乎对他的提议感到很震惊。
“没关系,反正我晚上也没事。还是你家住太远了,你不想开高速公路?那我送你去松山机场。”
“在天母。”
“喔,天母啊……什么?天母?”他愕然。“那不就在台北吗?”
她点头。
他茫然地望她。“我还以为你家住在南部呢。既然在台北,当初你卖掉房子不就可以直接搬回家吗?为什么还要来我家住?”
“那不是我家。”她冷冷地板着张脸。“我从很久以前就搬出来了,不可能再回去。”
“为什么?”
她别过头。
看她这副冷然的模样,他也猜得出,她们母女之间必然有些不愉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还是不要多问好了。
“不管你跟你妈之间有过什么,既然你妈希望你回去陪她吃顿饭,你应该回去一趟,不论怎样,她总是你妈,这种血缘关系斩不断的。”他柔声劝她,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径自发动引擎,往天母的方向开去。
她可以抗拒的,如果她真的不愿回去的话,她可以马上要求下车,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瞪着窗外。
于是李安阳知道,其实夏蕾也并非全然不想见到母亲,她只是嘴硬而已。
人嘛,终究是渴望亲情的。
他打开CD音响,让音乐流泄。这片CD是他刻意从唱片行买来的古典乐精选,相信她一定喜欢。
她听到了,微微震动一下,转过头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听古典乐了?”
“昨天。”他故作漫不经心地笑。“我觉得还挺好听的。”
她瞅着他,很难想象他跋扈飞扬的个性会静得下心听古典乐。最近,这男人做了很多不像他会做的事,常令她吃惊。
如果夏蕾再仔细深究,她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可惜她现在满腔心事,都挂在即将来临的家庭聚会上。
虽然母亲一再对她保证,今晚纯粹只是她们母女俩聚餐,但她真的很怕,万一吃到一半父亲回来了呢?
她该怎么面对那个从来不把她放在眼底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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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栋?”
在夏蕾的指示下,李安阳将车停在天母一栋四层楼的欧式豪宅前,他震惊地瞪着眼前气派的建筑。
“原来你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
光看这栋豪宅的气势,他就能断定夏蕾的家族来头不小,说不定还是那种富上好几代的名门望族。
“谢谢你载我来。”夏蕾没回答他的问题,开门下车。
他跟着她下车,看她在黄铜雕花大门前徘徊,迟迟不肯按下门铃。
仿佛过了一世纪,她才深吸一口气,鼓起全身所有的勇气,按铃。
管家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开门,出来迎接。
李安阳目送着夏蕾走进去,有种错觉,仿佛她从此走入另外一个世界,与他不同的世界。
他蓦地感觉心慌。
但他一动也不动,没出声喊她,只是静静目送着她,看她穿过庭园,走进大宅。
他该走了。
李安阳转身,告诉自己任务终了,他该回家了,但心跳着,呼吸急促,身体僵着无法动弹。
她还会再回来吗?他莫名其妙地忽然有这想法,感觉她这一走,便永远不会再回到他家了。
她是名门千金,只要肯对家人开口,还愁没地方住吗?何必寄人篱下?
她不会再回来了,他再也不能看她穿着轻松的家居服,一面教他英文,一面淘气地调侃他笨了。
他再也不能看她穿着那双彼得兔拖鞋,像煞林间精灵似的站在他面前,好无辜地作弄着他了。
这一星期的美梦,就要幻灭了。
太短了,真的太短。
李安阳黯然,在星夜下沉浮着心,许久之后,他用甩头,强迫自己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