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他拍拍两掌,“将那些碍眼的东西搬到一旁扔了。”
“是。”放下手中的八月后,鞑靼开始搬起那一尊尊杵在店门口妨碍生意的雕像。
“辛苦你了。”做生意的门口一下子被清得干干净净,东翁朝那名许久才回来一次的房客拍拍手示意。
黑衣男子才打算步入客栈时,忽地顿住了脚步,猛然抬首看向整间客栈,将一双好看的细眉拢得紧紧的不说,还自衣袍里翻出一面八卦盘直瞧。
“怎了?”看他就连吃饭的家伙都拿出来了,东翁不禁好奇地走至他的身旁一道左瞧右瞧。
“这间客栈的风水变了……”人称轩辕如相的男子,面情甚是意外地瞧着这间他才几个月没回来,风水就全然改观的老窝。
“哪变了?”
说不上、也看不出此地究竟是哪变了的轩辕如相,在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后,他屈指算了算,不一会儿,他倏地抬起头,朝客栈里头,正坐在桌边接受所有客栈老主顾安慰着的如意,微微眯细了两眼。
半晌,在他的面上,露出一抹愉快的笑意。
“东翁。”他将两眼朝旁一瞥,“你说,我的招牌砸在一号房那家伙的身上多少回了?”
“数之不尽。”就算他懂得什么术法,还会捉妖除魔,但这些在步青云的身上,从没一回管用过。
他信誓旦旦地握紧了一拳,“这一回,我的招牌绝不会又被他给砸了。”
“此话何解?”
轩辕如相一手指向里头,那个泪眼涟涟,正被一群人包围着的如意。
东翁不以为然地挑挑眉,“不过是个官家小姐,她能有什么本事?”刚刚不是还在外头给人欺负着?
“她的本事可大了。”相当看好她的轩辕如相缓缓摇首。
“她之所以会来此,全都因她爹是这回的生死签抽中者,可她爹怕死,所以才会送羊入虎口。”
岂料轩辕如相却留下耐人寻味的一句话,“谁是羊,谁是虎,这还很难说呢。”
东翁听了,忍不住也把两眼移到如意的身上,只是,心底仍是有着怀疑。
他一掌拍拍东翁的肩头,“总之,她的命够硬,一号房的克不了她的。”
“当真?”
“我若算不准,你可来拆我招牌!”他挥挥手,边说边走进本馆内。
被一大堆善良的老主顾给挤出来,占不到好位置安慰如意的八月,在手中拿着八卦盘的轩辕如相走进本馆时,好奇地凑至东翁的身边问。
“东翁,他是谁?”
他搔搔发,“也是这儿的住户。”
“他是个术士?”瞧他一身的打扮和那行头,应该是个术士没错……不过这几十年来,做这一行生意的人不是已经不多了吗?
“嗯。”东翁感慨地应着,“听说,他祖上也都是干术士的。”
八月忍不住皱眉,“这间客栈里究竟还住了多少怪人?”怎么这里的住户每个人都有个听说?
说到这个就备感头疼的东翁,只是认命地仰天长叹。
“多得超乎你的想象……”
※※
那个小呆子在搞些什么?
打从前些天她上街买完针线,红着一双像是哭过的眼回来后,她就一反常态把自己关在客房里连着几日不出来。今儿个一早,她人虽是踏出房门了,可她却没来他的跟前报到,也没对他打声招呼,一声不响的就去了客栈的外馆。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她面上那种日日都可见到的呆子似傻笑后,那日见她愁容不展,由她的婢女一路扶着哄着回到他宅里时,他总觉得心头……哪儿怪怪的,再加上他向来就讨厌女人的眼泪,虽说她只是与他错身而过,但她面上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看了,就觉得着实刺眼。
她究竟是怎么了?
倚站在厅旁,将里头的千里侯大人略显急躁,又像是在担心的模样全看进眼底后,手上端着一盅药汤的东翁,懒洋洋地开口。
“哟,等人呀?”真难得他也会有这一号表情,这小子是终于学会了把人放在眼里,或是懂得了关心别人那一套吗?
合上手中根本就没在看的折子后,步青云不语地瞧着此时应当在客栈中忙里忙外,却溜班跑来这的大忙人。
将手中的药盅往小桌上一搁,送药来此的东翁不但没走,反而还在他面前的客位上一屁股坐下,再拿过小桌上的锦盒,取出一小碟瓜子,并为自己顺道倒了碗茶。
“可惜了。”在步青云的注视下,东翁边嗑瓜子边优闲地跷起二郎腿。
“可惜什么?”
“我说——”东翁先是拉长了话尾,再一副惋惜无比的模样朝他摇首,“可惜哪!难得有个不会被你克死的女人出现,她却老早就被人给订走了,啧,真是可惜。”
步青云顿了顿,将手中的折子往旁一扔,两手环着胸问。
“你来这就是想同我说这个?”
“昨儿个我听她婢女说,那位福星高照的姑娘,早有婚配了。”见他不痛不痒,东翁在嗑了颗瓜子后,继续再以酸溜溜的口气向他报八卦。
面无表情的步青云,愈听愈是觉得不痛快。
“与我何关?”
“当然有关,你这灾星可把她给害惨了!”唯恐天下不大乱的东翁,逮到机会就开始滔滔不绝,“就拿前些天来说吧,那日她才踏出本店大门,拜你所赐,一路上,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可多了,更别说那些逮着机会就欺负她的人有多少了。若不是那个你老拆他招牌的家伙及时回栈的话,说不定那日她恐怕就没法那么容易脱身。”
这会儿才明白那日本是高高兴兴出门的如意,为何却是哭着回来的步青云,大略想了想,随即对于她为何会遭到欺负的原因,有了大致上的了解。
“你究竟想说什么?”懒得同他拐弯抹角的步青云,满面寒意地瞪向他。
“也没什么。”东翁耸耸肩,“我只是想说,你等的人不在一号房内,眼下她正在客栈里又遭人给欺负着。”
又?
“谁来这找她?”虽说她只是个女人,但好歹她也是出自名门,放眼朝中,谁有那胆量去惹上右中丞?再加上,他这名千里侯也住在这,到底是哪个嫌命太长的家伙,僧面佛面都不看的就敢来这间客栈闹事?
东翁跷着的二郎腿摇呀摇的,“眼下京城内外,众人皆知她在你府中住下,于是今儿个大清早的,那个太子侍读就带人来闹了。”
步青云不悦地皱着眉,“太子侍读?”这又是打哪冒出来的野葱野蒜?
“就那位上官姑娘的未婚夫婿。”东翁心情不错地再嗑一颗瓜子。
步青云冷眼朝他一瞪,“既是来砸店的,你不去打发他?”
“为何我要?”东翁反而觉得自己干嘛要多此一举,“种因之人非我,我又何须去收拾那个后果?更何况,他可是个官哪!我不过只是个小老百姓而已,我怎么跟他斗?”
“你没亮出本侯的名号?”他的名声不是已经臭到,光只听到他的名字就足以吓跑一票人了吗?
东翁愈想就愈没好气,“就是因为亮了,所以场面才闹得更难看和更加不可收拾。”不为什么,因为他就是那位太子侍读来这闹场的主因。
他的音调愈显低沉,“你说什么?”不过是个太子侍读,竟敢没把他给看在眼里?
“总之,你的面子不够大啦!那个太子侍读仗着后头有尊太子撑腰,没被你千里侯的名号给吓倒。”专程跑来这避风头兼报讯的东翁,喝了口茶后,刻意瞄向他,“而你口中的那个小呆子,也因此当众被她丝毫不给情面的未来夫婿给狠狠刮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