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对你开枪?”道森女士的脖子像被人掐住。
“他猝不及防的出手,用公事包将我打昏,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肩膀上多一个血洞,车子的油门被木棒卡住,正以时速八十公里冲向一栋砖造建筑物,再接下来就是我已经躺在医院里,所有人都告诉我我的命有多大,才能从枪击和车祸中活下来。”他嘲讽地道。“或者,这对你来说完全不重要?”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道森女士喃喃地道。“他为什么要杀你呢?你们两个虽然不亲近,但是他完全没有理由杀你!”
“这个你就得问查尔斯了。”他欠了欠身站起来。“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得先离开了,稍晚还有一场记者会需要主持。”
“柏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不可能错看查尔斯错到这么离谱。”道森女士恳求地拉住他的手。“求求你,你一定要赶在警方之前找到他,我相信查尔斯一定有一个完美的解释。”
“你何不干脆要求我自杀,省了查尔斯一顿工夫?”
他冷酷的视线让他母亲一缩,道森女士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我是个糟透了的母亲……”
“无妨,因为我也是一个糟透了的儿子。”他的语气转为自嘲。“幸运的是,我的儿子有一个美丽温柔的母亲,他不会像他的父亲一样不通人情。”
道森女士倏然睁开眼睛。“你、你有一个儿子?”
“我甚至结过婚,虽然很短暂。但,是的,那桩婚姻让我拥有了一个儿子。”在母亲能说任何话之前,他举起修长的食指阻止,“不必觉得愧疚,因为我也是最近才见过我的儿子。看来这是家族传遗,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当个令子女满意的父母。”
“你从来和我不亲近……你总是只听你父亲的话……我无法靠近你……”道森女士的语音极为微弱。
“是的,所以我说了,你不必觉得愧疚,因为我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儿子。”
离开前,他在喝茶室的门口站住,却不转身。
“但是,我虽然不是一个好儿子,却仍然是你的儿子,希望你有空也能考虑一下我的福祉──关于查尔斯的事,请恕我无能为力。”
他无声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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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柏言透过私人通道和电梯直接上达总部八十七楼,一打开自己的办公室门,几条人影团团地围过来。
“柏特,你跑到哪里去了?司机送你到医院拆完石膏,你却自己把车子给开走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没有任何人联络得上,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爱德似要一口气把煎熬了数小时的闷气吐出来一般。
“我不是三岁小孩,我知道如何照顾自己。”章柏言简短地说。“记者会几点开始?”
“八点半。”他的执行秘书莎拉挤进最前线。“今天晚上公关部先安排了一场宴请股东的餐会,明天才是记者会。这两天都邀请了媒体到场,因为您消失了一段时间,预计应该会有不少媒体出席。”
“还有一个小时,我到后面换件衣服,你们出去等我。”他看一下腕表。
办公室后方有一间套房供他加班休息用,章柏言鲜少在公司过夜,但是会挂几套正式西装在里面,以备不时之需。
爱德对其他人点点头,悄步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入私人套房。
“你还有什么事吗?”章柏言一回身关门就看到他。
他的面部线条紧绷,口气僵直。无论刚才到哪里去,心情必然欠佳。爱德想起在纽泽西那个笑容可掬的青年,突然觉得有点怀念。
“我能请问你上哪儿去了吗?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见我母亲。”章柏言看他一眼,终于回答。
“你没有跟她说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吧?”爱德登时忧心忡忡。
“怎么了?我只离开快两个月,突然之间我变成一个连说话都需要个别指导的低能儿?”他讥嘲道。
“我只是想……”
“我完全知道如何应付我母亲,谢谢你!”章柏言不欲再多说下去。
爱德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半晌,章柏言抹了下脸,低声呢喃了不知道什么话。
“你的手机借我。”他抬起头望向律师。
爱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折迭机递给他。
铃声响了两下便被接起来。
“哈啰?”他母亲的招呼里含着几不可见的鼻音。
“我是柏特。”顿了一顿,他才开口。“关于刚才的事……如果警方真的找到查尔斯,我答应资助他一切必要的法律援助,这是我的底限。”
对端没有立刻应答,一阵不稳的呼吸声隐约传过来。
“……那就够了,谢谢你。”鼻音比刚才更明显了。
“你仍然相信查尔斯是无辜的,对吗?”他低沉地问。
倘若换成赵紫绶,她必然也会像只凶悍的母虎,极力捍卫自己的儿子。
Hell,不用赵紫绶,若是今天有人告诉他戴伦是个杀人犯,他包准替宝贝儿子请最昂贵的律师跟对方周旋到底。
无论孩子做了多大的错事,仍然是自己身体分出来的一部分骨血,这就是为人父母者的心情。
他以前不懂,他现在懂了。
“……柏特,如果情况反过来,失踪的是你而和我通话的是查尔斯,我也会向他提出同样的要求的。”道森女士轻声道。
“谢谢你。”他静静中断通话。
爱德接过手机,难以置信地打量他,目光仿佛看到火星人降临之类的。
“你、你们在讨论的,是查尔斯吗?”
“显然我只有一个弟弟。”
“我明白,只是……”爱德惊异地摇摇头。“我很意外你会这么做。”
“我可以有一点隐私吗?”他从衣橱里拿出一套铁灰色西装,对从小看自己长大的世伯扬一扬。
“喔,抱歉。”爱德立刻闪出门外。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章柏言呼了口气,把西装随便丢在一张椅子上,往床沿一坐。
今天先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回纽约,去了一趟医院拆石膏,做追踪检查,拜访母亲,再回到公司──他平时的行程比今天不知紧凑多少倍,为什么就觉得累了?
眼光瞄向床头柜上的电话,定定看了半晌,手指抽动几下,终究是没有探出去。
“柏特!”
套房门猛然被打开,先闻到一股香风,他还不及看清来者何人,一阵耀眼的金发划成光纬,扑进他的怀里。
“柏特!真的是你!我听说你回来了,一时之间还不敢置信!”若妮.哈德森紧紧攀在他怀里。“柏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上哪儿去了?你为什么没和我联络呢?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若妮?”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会是谁呢?”若妮激动地道。
啊,若妮,他相中的新娘,他最完美的新娘。然后他脑海出现一头乌黑的发丝,矮了一大截的玲珑纤躯,比他手掌还要小的细致脸孔,与永远流转在眸底的温柔笑意。
“若妮,我很抱歉。”章柏言藉由起身的动作推开她。
“你确实应该道歉,将近两个月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在哪里,我还以为你发生不测呢!”若妮娇嗔道。
“若妮,等一切过去,我一定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时机未到,我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他将她牵引到房门外,若妮不由自主地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