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有理说不清,她纷乱地摇着头说:
“你不用改什么,我也不是在嫌你。每个人都各有优缺点,当两个人在一起时,就只看彼此合不合适而已。”
“你为什么有这种不合适的感觉?”
“对,就是要感觉,还要有感情,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家文就像有魔障当前,硬钻着牛角尖说:
“你以前为什么没说这些?是不是因为上次在你公司门口碰上的那个人?我看得出来,你——”
紫妍心慌意乱地低吼了一句:
“你看得出来什么?以前我没明说,是因为大家还要常碰面,我并不想让你难堪;而现在,我觉得这种消极态度是大错特错了。”
家文仍执迷不悟地逼问:
“那个人比我强在哪里?就因为我是个军人吗?”
“不!不是!哎,到底要怎么跟你说?这跟你是不是个军人无关,也跟其他人无关!”
“那么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家文摆明了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然而这天底下,哪是每道问题都有个解答?就像两人在邂逅后所激迸出的微妙情愫,这有谁形容得出来?而两人之间那种心有所属的感觉,又有谁说得通彻?
“学长,这不是我可以说得清楚的,除非你自己……”
她嘎然停住了,因为她适巧看见宋介安的车从巷口驶进来,她的心开始不规律地狂跳着,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童家文注意到她脸上微妙表情的瞬间变化,他回头一看,那部有钱人才开得起的车,令他有种相形见绌的自卑感,而那个停住车、正从车内胯出的英俊阳刚男子,更是让他眼中喷出两团妒火!
当在场的三个人心情都一片五味杂陈之际,紫妍的悲愤情绪冲昏了她的理智,她无法忍受在听到介安和拉娜那一段甜言蜜语之后,又看见他回过头来找她。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念头,在家文尚未搞清楚怎么回事之前,他的臂弯突然被紫妍亲热地紧挽住。
“走,我们一起去吃早点。”
如果不是先前的一段争执,家文也许会因紫妍的这种举动而感到受宠若惊,但是他并没有这种感觉,因为他知道紫妍是在做戏,而且是为面前那唯一的观者所演的!
介安一跨下车便见到这一幕,他就像在水来火去的炼狱里进出了几趟一般,先是欣喜他能结识到这么一位毕生难求的清秀佳人,后又因她的误会而感到迷惘痛苦;在今晨从介强口中揣摩出个所以然之后,他是抱着死灰复燃的熊熊希望而来的,而现在……现在他就像被人在那堆复燃的死灰中,当头又浇下一盆冷水!
他的世界像一座倾颓的城堡,在他眼前一寸一寸地倒塌;他的心像被万马分尸一般,霎时撕裂成碎碎片片……
他还来做什么?他还能说什么?
先前的误会,紫妍也许会有被他玩弄欺骗的感觉,但是现在,他才觉得自己是个站在中间的大傻瓜!
紫妍狠下心肠装出一副和家文有说有笑的模样,挽着家文臂弯,半拖半拉地走到介安面前时,她才装出“突然”看见介安的惊讶模样,心里其实在滴淌鲜血,脸上却勉强逼出笑容说:
“啊,总经理,你怎么会来这里?”
一句问话把介安逼进了死角,有若一颗芒刺划穿他的喉咙,他艰涩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我……我来……”
紫妍没让他说下去,只迳自强颜介绍道:
“噢,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位是我学长童家文,他放假特地来看我;家文,这位是……”
在介安的耳中,紫妍的声音显得遥远又模糊,他只是木然地伸出手来,被家文像是较劲似地狠狠握了一把,他魂飞梦散地忍痛喃道:
“没事,我正好在附近……”
在星期天的清晨七点?有脑筋的人都听得出介安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家文默不作声,一时也不知道心头是何种滋味感觉,只是冷眼旁观这互相做戏的两人。
紫妍真怕自己要心软,而忍住的泪水也快要决堤溃流,她忙乱地急说:
“总经理,没什么特别的公事要交代吧?我正要跟家文去吃早点,你要不要一块去?”
“不,不了……”
“那……失陪了!”
她像在逃离犯罪现场一般,拉着家文快步走出巷口。她不敢回头,直直地过了两条街后,她才停下步。松开了家文的臂弯,两串清泪立时滑下,她慌乱地说:
“对不起……”
家文看了也于心不忍,只轻说:
“我知道,你只是利用我来刺激他,但是你这又何苦?这让我感觉……”
紫妍心乱如麻,像在跟自己生气地急说:
“我说过对不起了……学长,你走吧!我心情实在乱得很,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她说完便转身走开,漫无目标、行尸走肉般地往前踽行,只留下家文茫然无措地立在原地……
星期一上班后,紫妍一直刻意避开和介安独处的机会。人前她强颜欢笑,人后她却觉得自己快崩溃掉了,但是她不能忘记国家所交付给她的重责大任,也不敢让罗上将知道她犯了情报员的大忌——在出任务时,她涉及了私人的感情!
将近一个星期以来,虽然共处在同一层楼上,紫妍几乎没几次和介安谈话的机会,只除了公事。这就像一把刀一样,时时地戳着介安未愈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地让它血肉模糊……
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和自己争战挣扎着,他到底要不要找紫妍私下谈一谈?只要看她一眼,他就有种不愿死心、不肯甘心的感觉。
不管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介安都觉得自己有责任向她解释那夜在鲍比利家的实情。这几天介强一意孤行,不听任何人劝告地在办手续,准备和拉娜到东南亚一趟,这件事已经让介安够头痛了;而现在每一触及紫妍那冷漠的眼神,他的心就要痛一回!
也许跟她解释过之后,她仍不会回心转意,毕竟人家已有个要好的男朋友,但是至少介安可以了却一桩心事,然后像以前一样封闭自己的心灵,再度把自己投入繁忙的工作中。
但是,他还能够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吗?他开始对自己怀疑起来……
就在这一片矛盾挣扎中,一个星期就这样快过完了。这个周末上午,他咬牙下定决心,打算再孤注一掷一次!
介安从办公桌上随便抓起一份卷宗,然后故作镇静地走出门外的秘书室,停在紫妍的桌前说:
“毕小姐,麻烦你跟我到十楼‘脑库’去一趟。”
“是,总经理!”
紫妍公事化地应了一句,又故意磨蹭了几分钟,这才随介安走进电梯。
两人都静默着,电梯迅速往十楼下降,介安一路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说出第一句,不觉间,电梯已停在十楼。门没有打开,电脑系统正等着他输入密码。
介安机械化地打开密匣,输码、刷卡时,心中仍纷乱盘桓着那艰涩的第一句,然而就在他刷下磁卡的一刹那,电梯内的警铃突然大响,头顶上的灯光一闪一灭!就在两人都还没意识过来之前,电梯突然失控如自由落体一般飞速下降,就像升降电梯的钢索突然被什么人切断了一般!
这种从十搂高的地方跌下去的感觉,比坐云霄飞车还要恐怖上千百倍。在下坠的霎时,两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被抛起在电梯内的空间,猛狠地撞向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