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梅,她去哪里?”声调还是一样地冷然。
“纯纯怕噪音,每次来唱歌最多只能待一个钟头,她先去外面逛逛,等要吃饭再会合。”
“嗯,我走了。”雷隽收起PDA,起身离去。
众人露出怀疑的眼光,一面掏钞票,一面交头接耳。
“呵,纯纯来,他就来;纯纯走,他也走,这明明……”
“就是他心里只有纯纯嘛!”
“哇塞,人家手机去下载铃声就好,他还帮纯纯编曲子耶。”
“哎哟,雷经理要追纯纯,太恐怖了,我们得警告纯纯才是。”
“纯纯不可能喜欢他的啦……唉,宇鸿都走了那么久,想追她的人从国外部大门排到马路上,她却好像不想交男朋友,我怎么约都约不出来。”
“你先回去照镜子,整容抽脂后再来约纯纯吧!”
众人哄笑,接着继续唱歌。
吕彩梅从容地数钞票,心里有些担忧。
万一雷隽真的喜欢纯纯,那么,事情将会如何发展?
※※※
午后和风舒爽,雷隽走在人行道上,目光放在前面那抹纤细的背影。
她走进一家照片冲洗店,他也在十公尺外停下脚步。
马路上,车如潮水,各有各的方向,而他追踪纯纯的方向,已经好久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她下班离去后,他会起身来到玻璃帷幕前,等待约莫三、五分钟,由十楼往下看,可以看到她随着人群穿越马路,来到对面的公车站等车。
不管是夕阳余晖,亦或冬夜的路灯照射,他永远能抓住她略显孤独的身影;最怕的是下雨昏暗,稍一眨眼,就不见了她那把红色的雨伞。
他不喜欢当偷窥者,但他就是会不由自主地寻觅她的笑容。
季纯纯定出照相馆,张望一下方向,一眼看见了雷隽。
“雷经理?你怎么也出来了,不继续唱歌?”她惊喜地走向他。
“我不太习惯那种地方。”他来不及走避,只好坦然以对。
“经理要回去吗?还是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吃饭?”
“好,去吃饭。”
季纯纯有些仓皇,她一直习惯邀约他,他也一直习惯回绝她,可是最近怎 了?他频频应允她的邀约,反倒让她不知所措了。
“雷经理,可能还要等一、两个钟头,我通常去书店看书……”
“我跟你去。”
好吧,他要跟就让他跟,她轻松地说:“那就走了。”
“小心。”
雷隽拉过她的手臂,往他身边靠去,一辆骑上人行道的摩托车擦身而过,噗噗地超越他们,继续往前面找停车位。
“好险,差点又被撞到了。”季纯纯吓了一跳,低头察看小腿,笑说:“还好没有印上轮胎印。”
“你听不到后面摩托车的声音?”
“有时听得到,有时听不到,按喇叭就一定听得到了。”
“走路要小心。”雷隽放开她的手臂。
“没办法,马路上这么吵,耳朵又不灵光,要是背后长眼睛就好了。”
雷隽嘴角一牵,伸手轻按她的背部,示意她走前面,再略退她半步。
“雷经理?”
“专心走路,看前面。”
他以护卫者的姿态走在她身边,季纯纯心头一热,想到他刚刚那一抓,抓得好急,也抓得她好痛,是他一向这么粗鲁,还是他心急她的安危?
他刚刚也笑了,仍是笑得轻、笑得淡,几乎教人无法察觉。
其实,早在吕彩梅告诉她“雷隽为她而笑”的大秘辛之前,她就看过他的笑容,但她只当作是完成工作的鼓励性微笑,从来没有其他想法。
她抬起头,春日的阳光里,木棉花盛开在枝蚜上,高高的树干撑起一片橘红色的花海,像是一把又一把迤逦而去的花伞,旋得人们心情也为之开朗。
啪一声,一朵早熟的木棉果掉落、进开,裂出白色的棉絮,风一吹,棉絮如丝如缕,满地滚动,在人行道上漫天飘开。
她心底有些潜埋的情绪,也恍恍随着棉絮飘动,抓不住,摸不着。
“纯纯,你的手机响了。”雷隽忽然出声。
“啊?”季纯纯赶忙拿下背包,这才听到手机的音乐声,立刻掏了出来。
“纯纯啊!”吕彩梅在那头喊着。“我们不吃饭了,我家胖胖跌倒了,我要回去找老公算帐,这家伙怎么看孩子的呀!”
“胖胖要不要紧?”
“没事啦,擦破皮而已,就是哭着找妈妈。”
“那你赶快回去,别担心我。”
“好啦,你记得吃晚饭,别再闹胃痛了。”
“放心,我早餐午餐都被你盯着,好久没胃痛了。马路好吵,我不说了。”
“纯纯,等一下,雷隽跟着你吗?”
“啊!”季纯纯下意识地背过雷隽的目光。“没有啦,我去书店买书,既然大家不吃饭,我待会儿就回去了。”
“他没找你就好,你前脚出去,他后脚也跟着出去,我还以为他要找你。没有就好,我真怀疑他要追你呢。”
挂断电话,季纯纯不觉摇头笑了,怎么大家都以为雷隽会追她?他是她的上司,她一向“敬畏”他,两人根本不来电。
“彩梅的孩子出事了?”那个没有电力的人问话了。
“跌倒受伤,没什么大碍,不过,大家今天不去吃饭了。”
“你要回家?”他直直瞧她,似乎有话想说。
“呃……”季纯纯一下子回答不出来。
“天色还早,出去走走。”
“雷经理,我不……”
“我车子在高架桥下停车场,往这边走。”
不容分说,他仍是那副职场上的霸道作风,他做个手势,让她走在前头,自己还是像座靠山,挡住后面可能横冲直撞的机车。
季纯纯忽然惴惴不安,她始终没办法拒绝他的邀请,因为他说了就定,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许多夜晚在公司加班,到了七点钟,他一定会放下工作,丢下一句“到外面吃饭”,她在脑筋一团混乱的情况下,只能乖乖跟上,两人默默吃饭,由他付帐,再返回公司完成工作,下管夜深与否,他也会坚持送她回家。
她一直以平常心看待这份上司下属的情谊,但到了此刻,她才惊觉,即使他们不多话、不来电,但他们的生活竟是如此紧密相依!
可是……今天是假日,假日应该有个人的生活,她不再是那个紧抓男友影子的小纯纯,她已懂得独自逛街、听音乐会,或是在家看书、做菜;但雷隽呢?若他有自己的生活,又何必带她出去?
坐上他那辆深蓝色的BMW,她凝视他发动车子的动作,钥匙在他手上,他在为他们开启怎样的一扇大门?
她不敢作任何揣测。
雷隽突然停下动作,转头看她。
“啊!”她不好意思地转向前方,进出一句不知所以然的话:“雷经理,我不去那间别墅。”
雷隽静静看她,好一会儿,好像才听懂她的话,嘴角有了笑意。
“我们不去那家具乐部,我们去海边。”雷隽倒车,开出停车场。“几个月前,那间别墅因为藏毒品,被警方取缔了。”
季纯纯吓了一跳。“雷经理你没再去了吧?”
“自从那次带你去了以后,我没有再去。”
那他假日都在做什么呢?季纯纯想问,心头怦怦跳,却是说不出口,任何跨越同事友谊的谈话,都会扼杀她平静的心情。
雷隽按了音响按键,轻柔的钢琴声流泻而出。
“纯纯,有件事情跟你讨论一下。”
“喔。”一听到他的职业口吻,季纯纯松了一口气,他找她出来,不过是讨论工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