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们嗜吃些什么,有哪些特殊的口味癖好,这群贴身侍奉的丫鬟奴仆们是最清楚的了。既然从严靖云口中问不出什么解答,她改由下人着手也是一样!
只不过,明明大老远儿便见到一群人围在院中悠哉地晒着秋阳,但是一发现她往这儿走来,那些丫鬟们便立刻跑得一个不剩。就算年纪大、身形也大的周大婶没有移动,但那双凶恶的眯眯眼也瞪得她差点说不出话。
梁玉慈硬着头皮,若无其事地坚持走向她,轻轻柔柔地开口──
“周大婶,有件事儿想跟您讨教……”
“不行、不清楚、不要烦我!”周大婶也不听她问完,直接恶狠狠地扔了句九字箴言,便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梁玉慈愣愣地看着她肥壮的背影,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一点情面也不留地撂话走人,向来熠熠发亮的眸子也忍不住暗下,浮上一层薄雾。
被人欺压至此,唯一贴心的丫鬟春屏又被斥走,不能陪在身边,她就算受了再多委屈,也只能全部往肚子里吞。
不行不行,千万不能气馁!现在不过是第一天,她都还没有开始付出行动,让公婆小姑对自己改观,怎么能妄想这些看主子脸色的奴婢善待她呢?
也罢,她们不理睬她也不打紧,山不转路转,总会有法子的!
尽管让下人们欺压到底了,她还是不肯轻言放弃。
梁玉慈托着腮帮子,站在院中绞尽脑汁地想啊想、想啊想──
正当她抠心挖肚地思索之际,墙外忽然传来一阵叫卖声,她像是灵光乍现似的以拳击了下掌心,苦恼的小脸亦绽出喜色。
下一刻,她匆匆忙忙地跑回新房,从箱子找出一顶椎帽戴在头上后,便往后门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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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老爷、严母和小妹靖月围着饭桌坐着,六只眼睛巴巴地望着梁玉慈端来一道道菜肴,脸色各异。
严母铁青着脸地瞪着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汤,非常不悦。她可是老早就听儿子说,今天的新妇下厨有好戏可看,一大早便兴冲冲地期待到现在,不料却是这般情景……
严靖月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垮着脸看着香喷喷又饱满的红烧肉丸子,及新鲜肥美的清蒸鲢鱼,还得故作冷淡,硬把满嘴垂涎的唾沫给吞回去。
严家老爷最老实,他耐不住饿地拿起筷子,便往刚刚上桌、只淋了肉汤和香油提味的一道翠嫩时蔬挟去。那油而不腻的肉汤和蔬菜本身的鲜甜,直教他情不自禁地又偷吃好几口──
严靖云甫从织坊巡视回来,一踏入饭厅,所见到的便是这幅奇妙诡异的景象。
他皱了皱眉,也坐了下来,瞪着这桌寻常道地的扬州菜色。
梁玉慈又端来一道桂花糖藕粥,见丈夫出现在席间,热络地招呼他用餐。
“我做了些家常菜,你们快尝尝合不合胃口,好吃的话,我再多做些。”她笑盈盈地环顾众人,一点也不在意他们异样的神色。
这桌菜肴可是她昨天辛辛苦苦从菜贩子那儿打听来的呢!也难怪他们会这样惊讶,想必严母一定下了命令,要所有下人不准帮她,却没料到自己管得了家门内,却管不着外头的嘴皮儿。
严靖月觑着娘亲的脸色,在严母的默许下,挟了一些自己贪馋觊觎许久的红烧肉丸子──
“好好吃!”下意识地惊叹后,她连忙捂住双唇,懊悔地见到梁玉慈脸上立刻漾起幸福满足的笑靥,以及严母那更加难看的脸色。
真可恶,这肉丸子嚼起来很带劲,肉汁又香甜,真的很好吃啊──严靖月恨恨地吞下嘴里的美味,努力克制自己朝最爱的糖藕粥进攻的冲动。
严靖云苦笑了下。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妮子真有三两下,明明下了禁口令,她竟也能设法变出这一桌美食,还让难讨好的小妹出声赞美。
“娘,用饭吧!”他摇摇头,柔声劝仍在压抑抵抗的娘亲大人动箸,自己亦端起碗筷默默地开始进食,却略过一旁辛苦下厨煮出这桌菜的小妻子。
虽然被彻底忽略,梁玉慈仍毫不介意地自动坐下。望着他们专注品尝自己做出的简单菜肴,她心满意足地笑了。
就算他们嘴硬不肯说,她也能从他们陶醉的表情看出答案,这比任何言不由衷的关心或称赞,都要令她开心!
她扒了几口饭菜,不动声色地瞥了身边的丈夫一眼,想要知道他是否吃得惯,却泄气地发现,那个男人正面无表情,心不在焉地咬着肉丸子。
这样,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呀?梁玉慈垮下了笑脸,方才的好心情似乎都被他这冷淡的反应给冻跑了。
没关系,来日方长,她有得是时间慢慢追查他喜欢的口味。再次暗暗为自己打气,她又努力扒了几口饭,定下更长期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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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炽烈的日头升到正当中,发起秋老虎干燥酷热的雄威,在外头游荡奔走的行人们纷纷躲进屋子里。
这种难耐的炎热,一般人难受得就算见了美食,也提不起兴趣,只想啜着凉茶喝。但严府的主子们却一反常态地,准时出现在饭厅中,连脑子里满是公事,时常忘了用膳的严靖云,这会儿也自动自发地回到家中,在老位子上坐下。
顾及这种气候容易令人胃口缺缺,今日的菜色大多是清淡且爽口的凉拌菜或小吃。
像是包着素馅儿的翠绿烧卖、软嫩下饭的滑蛋豆腐羹,还有要蘸点酱油乌醋来吃、当季的清烫蔬菜等等,光是那丰富的配色,就足以教人食指大动。
待最后一道甜汤上桌,四个人立刻默契十足、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朝自己相中的佳肴下箸──
一连吃了好几个烧卖,严母才咂咂嘴,不满地问道:“我记得昨晚说过今天想吃凉拌笋的,笋子在哪儿?”
秋季鲜有竹笋,要找到合适当凉拌菜的脆口笋子,那可要费上不少功夫,严母故意提出这样刁钻的要求,硬是逼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梁玉慈指着凉拌小菜中的白色蔬菜道:“娘,这是水笋,吃起来跟笋子没什么两样,还比嫩笋更甜、更好吃,您试试看!”
严母呆了呆,怎么也料不到她居然有办法变出花样,找了个口感相似的水笋来交差,一时之间竟回不上话。
眼看英明的娘亲大人吃瘪,严靖月趁着梁玉慈不注意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的茶水里倒了一些粉末。
“月儿,你刚刚洒了什么?”经过这些时日,严母已经知道她左耳还能听见声音,便压低了嗓子问着对座的女儿。
“是辣粉啊!我特地找来的。”严靖月邪恶地一笑,也同样低声道:“这种东西无色无味,但是一喝下去,包准她脸色登时像个关公!”
严母满意地点点头,偷偷观察了下专心吃饭的梁玉慈,确定表情无异的她什么都没听见,便与女儿狼狈为奸地等着看好戏──
她们不晓得,她虽然听不见母女俩的对话,却无意间看懂了她们的唇语。
面对婆婆和小姑这种小家子气的把戏,她是既好气又好笑。她们每天都绞尽了脑汁要跟自己斗法,但总是幸运地被她早一步察觉破解,每一回都无法得逞,难道这样她们还玩不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