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里观察伤势的时候,怀德进浴室来。他一言不发地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轻轻把我拥在怀里摇动着。难得一次他的拥抱没有任何性爱企图,不过要是这一大片瘀血会让他亢奋,那绝对是变态透顶。“你需要冰袋,”他说。“而且要好几个。”
“我需要甜甜圈,”我回答。“大概两打吧,我想煮点东西。”
“什么?”
“甜甜圈,我得去一趟甜甜圈店买它两打。”
“饼干不行吗?”
我离开他怀中打开莲蓬头。“今天大家都对我很好;我想做个面包布丁让你明天带去请他们吃。我有一个用甜甜圈做底的食谱。”
他定定站着,味蕾开始想像那种美味。“也许我们该买四打,你可以做两个布丁,留一个在家。”
“不好意思,可是我现在不能运动,所以吃东西必须特别小心。要是有个面包布丁在家里呼唤我,我很难抵抗诱惑,那会让我立刻胖起来。”
“我是警察。我可以保护你不受诱惑,我会把布丁拘留起来。”
“我没有力气做两个。”我边说边走进去淋浴。
他提高声音盖过水声。“我可以帮忙。”
我微笑听着他哀求。他不该让我知道他喜欢吃甜食,这下我抓到他的要害了。我想着要如何折磨他,不让他尝到布丁的味道,直到明天在局里跟大家一起吃,这让我暂时忘掉有人想杀我这件事。这只是思绪跳跃,可是对我很有效。
我把洗发精冲掉的时候听到他手机在响。我花了很大功夫洗头,因为左臂还不太能用,但总之还过得去。我听着他讲电话,不过听不清楚内容。我洗完关上水,从淋浴间门上扯下毛巾尽量自己擦干身体。
“快出来,我帮你擦干。”于是我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他又满脸严肃。
“怎么了?”
“刚才老马找我,”他接过毛巾温柔地擦拭我的身体。“皮笃恩的不在场证明查清楚了,一点破绽都没有。他要不是跟他老婆在家就是在上班,中间的时间只够他开车来回。老马说皮笃恩的老婆已经诉请离婚了,不太可能袒护他。他们会继续查,但看来的确不是他干的,另外有人想杀你。”
第二十一章
虽然我们顺路去买做面包布丁要用的甜甜圈和炼乳,到爸妈家的时间还是比约定的早。其他材料怀德家都有,包括不同尺寸的好几个锅子。没错,好几个,复数。我们买了四打糖衣甜甜圈,光那香味就让我口水直流,但我意志很坚强,连盒盖都没开。
来开门的是老爸,他定在那里仔细看着我的脸,接着非常冷静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把车撞烂了。”我过去抱抱他,接着到厨房去面对老妈。我刚走就听到老爸跟怀德小声说话,我猜怀德在跟他报告内幕消息。
我最后决定不必费事遮掩瘀青了,不过我还是穿着粉红底白条纹的薄棉长裤和白色圆领衫下摆打个结,因为要是我穿短裤,路人一定会认为怀德对我动粗,而我没力气帮他辩解。但我没有用遮瑕膏掩饰眼睛下面的黑轮,我想妈一定会想尽办法治我的脸,化妆品到最后反而会糊成一团。
她站在开着的冷冻库前,眼睛看着里面。“我本来想用烤箱做的,”她听到我进来头也不回地说。我不晓得她怎么会知道进来的是我而不是老爸,反正无所谓。“可是我一直忙着跟那台鬼电脑奋斗,根本没时间准备。你觉得用炭烤——”她抬起头看见我,眼睛睁得老大。“莫百丽!”她的口气好像在责怪我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
“我出了车祸,”我挑了张餐厅吧台的高脚凳坐下。“我可怜的宝贝车撞烂了。我的煞车线被人剪断,我看到停车标志要煞车的时候,却直直冲进一个车很多的十字路口,出事的地方就在我家附近。”
“不能再这样下去,”她紧绷又气愤地说,关上冷冻库打开冷藏室。“我以为警方已经逮到杀妮可的凶手了。”
“已经抓到了。可是下手的不是他,他也没有开枪打我,杀了妮可之后他除了上班都待在家里。他老婆确认他不在场,一发现他偷腥他老婆就申请离婚,所以不可能保护他。”
妈没有拿东西又关上冷藏室,接着又打开冷冻库。妈一向极有效率,这样的手忙脚乱让我看出她有多难过。她这次拿出一包冷冻青豆用干净的毛巾包起来。“用这个冰敷瘀血的地方,”她把青豆交给我。“你还有哪里受伤?”
“只有瘀血和全身肌肉酸痛。一辆车撞进我的前座,所以我的车用力跳了一下。安全气囊打到我的脸,所以流了点鼻血。”
“算你好运没戴眼镜。莎莉——”欧莎莉是我妈的姊妹淘。“开车撞进她家房子侧面,安全气囊爆开的同时打断了她的鼻子和眼镜。”
我不记得莎莉开车撞进她家房子这回事,不过我相信妈一定会告诉我。我们三姊妹小时候都叫她“莎莉阿姨”,她们总是同进同出——妈带着我们三个,莎莉带着五个小鬼。我们全体一起出动的时候阵仗相当可观。莎莉有四个儿子及一个女儿,她所有儿子的名字都来自福音的章节,可是她在圣经里找不到喜欢的女性名字,所以他们几个分别叫做玛窦、马可、路加、若望和谭美。谭美一直因为名字不是来自圣经而觉得孤立,所以有一阵子我们都叫她利斯(译注:原文为Rizpah,出自旧约圣经萨母耳记)可惜她还是不喜欢。我个人觉得欧利斯还满响亮的,可是谭美决定继续叫谭美,连问都没有问过我们。
“莎莉什么时候撞进她家的?你怎么没告诉我。”
“把豆子放在脸上,”我乖乖把头后仰,将冷冻青豆敷在脸上。这包青豆大到可以敷到我的眼睛、颧骨及鼻子,而且快冻死人了。“我没告诉你是因为这是这星期六才发生的事,你那时候去海边了,后来就一直没机会跟你说。”
啊,海边。虽然只过了短短几天我却无限缅怀,那时候我唯一的烦恼就是怀德。在海边没人想杀我,也许我该回去那边。蒂芬妮会很开心,而只要没人会射杀我或破坏我的车,我也会很开心。
“她是不是该踩煞车的时候踩成油门?”我问。
“不,她故意的。她在生小杰的气。”莎莉的丈夫叫杰伯,这也是圣经里的名字,可是从来没人叫过,大家都叫他小杰。
“所以就开车撞坏房子?这太不划算了吧!”
“她要撞的是小杰,只是他闪掉了。”
我拿下那包豆子,惊愕地看着老妈。“莎莉想撞死小杰?”
“不,她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
“那她该用除草车,而不是真的车。”
“我觉得他八成可以逃过除草车,”妈认真地说。“虽然他最近胖了点。不,我相信他一定逃得过,因为连她开车撞过去的时候他都来得及闪开,除草车一定没用。”
“他干了什么蠢事?”我想像莎莉捉奸在床的场景,对方搞不好还是她最恨的人,这样等于双重背叛。
“你知道电视上那些装璜节目吧?丈夫或妻子请室内设计师过来重新装修,好给对方一个惊喜?莎莉上星期回娘家的时候他就做了。”
“噢,我的天。”妈跟我惊恐地对望一眼。光是想到有人跑到我们家来把之前的心血全部拆掉,重新装潢的时候也一点都不知道我们的喜好,实在有够可怕。我忍不住想发抖。“他请了电视装潢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