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睿枫没想到她会主动拉自己的手。他本有一丝犹豫,但立即就抛开了它。
他深深看着她柔和的表情。此刻柔弱的池萱舞低眉敛目的模样,和平常的娇蛮活泼有天差地别,激起他心里深藏的一些东西,圈圈涟漪向外荡开……
“所以,你不要自责。”她再次握一下他的手,然后轻柔的放开。
夏睿枫觉得心里蓦地空了。她的手很小、很软,也很温暖。
“眼泪擦擦,我们去吃饭。你吃过了吗?”
窗外夜已深沉,夏睿枫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也同时收起忽然莫名的心情。
她一边摇头,一边接过手帕。
“萱舞,经过这次,你是真正成熟了。”夏睿枫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回办公桌后。
池萱舞抬眼望着他。“人都是经过痛苦才会成长吧!”她呢喃着,露出笑容。“你觉不觉得我更可爱了?其实睿枫哥心里是很疼我的,对不对?”
“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不需要大家这么宠你。”夏睿枫还是和往常一样表情冷淡,拿起外套说:“走吧。”
池萱舞撅撅嘴,立即恢复轻松的心情。没想到在夏睿枫面前哭了一场,让她的心情奇迹般好转不少。
她看向走在前面,打开房门的健硕男人——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睿枫哥这么值得信赖?他肩膀宽阔、臂膀有力,浑身散发出安定人心的气质。
池萱舞望着他的眼里忽然涌出悲伤,不是因为被人拒绝,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说清楚、带着歉疚的悲伤。
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只能跟上夏睿枫,亦步亦趋。
第二章
“睿枫哥,你为什么不来我们家过年?”
夏睿枫刚搭上车要回家,立即收到简讯去听语音信箱。
“你记得给我回个电话,不然的话,我晚上就去你家找你!”
还是一样娇蛮的语气,却让他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自从上一次来他办公室哭诉后,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回事,越来越喜欢粘他。有事没事就打电话给他,工作不顺也找他。
虽然他不苟言笑,经常责备她,也不懂得怎么安慰人,但她却没有因此而远离他。
挂了电话,夏睿枫揉揉皱了一天的眉头。
今天是除夕夜,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却和某集团争取代理权而几乎打得“头破血流”。到底是谁处处阻挠他?
夏睿枫终于决定调查对方的背景,他原以为靠自己的力量,可以让对方知难而退。可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对方比他想的还难缠一百倍,而且资金充裕,这让他心生疑窦。
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咬住“鼎盛”不放?如果想并购“鼎盛”,大可直接收购,不需要绕这么多路。
所以今天他终于打电话给龙定延,请他帮忙查一下对方的背景。
就在他沉思对方会是谁时,轿车已驶进他位于山上的豪宅,路两边是苍劲的冬青,远处是昏沉的天色。
“你直接回家吧,家人一定都在等你。”一停车,他就对司机说。
“那我回去了,少爷。”开车的陈伯从他父亲还在世时就担任司机,所以父母死后,陈伯就继续当他的司机。
夏睿枫大步朝开着灯的客厅走去。
所有佣人都放假回家过节了,但和往年一样,管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客厅里亮着温暖的灯,房间打扫得很干净;甚至照他母亲的做法,挂了许多红灯笼,还有满屋的鲜花。
夏睿枫喜欢这种布置,因为虽然母亲不在了,但他希望屋子仍像父母在世时那样。
母亲喜欢这幢屋子,所以他不想让母亲不喜欢的人踏入——包括他弟弟周皓。
他订了外送,八点会准时送来。但和过去十五年一样,他只能一个人享受这顿晚餐。
坐在沙发上,难言的感觉在心底淡淡发酵。他的神情虽没变,但眼里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
什么时候他才不必一个人吃年夜饭呢?
夏睿枫站起来。这时他最好什么也不想,找些让自己放松的事做;或许煮一壶母亲生前最爱喝的花茶。
“睿枫哥,你果然没有打电话给我!”
就在他起身时,身后突然有道娇嗓抱怨着。
“萱舞?”夏睿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回身看向门口,正在脱外套的俏丽女孩。
“你这是什么表情!留言你听到了吗?”她熟门熟路的把外套挂进衣帽间,然后“叩叩叩”的踩着高跟皮靴走进客厅。
“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他渐渐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今天你不是应该和家人在一起?”
“对啊,今天我一直待在家,可是你为什么不过来和我们一起过节?”她嘟起嫣红的唇。“我左等右等等不到你,就知道你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除夕夜了。”
夏睿枫用深思的目光看着她。“我每年都一个人,今年你好象特别关心我。”
池萱舞蓦地红了脸。“我以前有些怕你……你总是对我好凶。”
夏睿枫的目光更加深邃。“其实我从来不想凶你,但是……可能我不太会表达吧!”
“是这样吗?”她走向他,嘴角带着甜笑。“你整天冷着一张脸,但是哥哥告诉我,他说是环境让你变成这样的。因为……”池萱舞抱歉的看着他。“我可以说吗?你会难过吗?”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摇了摇头。“都十五年了,我没这么脆弱。”
池萱舞跑到他身边,表情悲伤。“如果是我,就算过去几十年,还是会难过。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那时你才十五岁吧?”
夏睿枫从未和任何人谈过父母去世的那场空难,就算是其它三个好朋友,他也不曾提过。
“我记得那时我七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龄。我只知道夏伯伯和夏伯母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只知道睿枫哥以后要独自生活了。”池萱舞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夏睿枫也在她身边坐下,她带着哀伤的语气,奇异的让他不想打断。
“你从那时就要担负起重责大任,‘鼎盛’不能落入那些别有用心的亲戚手里。你要面对许多觊觎你家财产的人,还要保住自家的产业……睿枫哥,难怪你后来越来越少笑、变得越来越冷漠。如果你不无情,一定会很难过吧……”
池萱舞没有看他,像在自言自语。
“睿枫哥,你不要不开心嘛,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她忽然抓起他的手。“虽然夏伯伯夏伯母不在了,可你还有我们,有龙大哥、我大哥、还有风大哥……还有我。”她笑得有些羞赧。
夏睿枫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诡异,但是她的小手又小又温柔,于是他只是望着她。
“如果你今天不想跟我回家吃饭,我就留下来陪你,你就不会一个人了。我爹地妈咪那里好多人,他们今天晚上……”
铃铃铃!
池萱舞话说到一半,夏睿枫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对不起,我接一下电话。”
池萱舞放开他的手,温柔的点点头,专注的望着夏睿枫。
“小雨?”夏睿枫难掩惊诧。“不……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谁的电话?
池萱舞从他异常认真的口气里,感觉来电之人对夏睿枫是不一样的。
他忽然转过身去。“不,不会……我是说真的……你在哪里?不,不会……我不是一个人,我保证我很好……对不起,我不能过去……我知道了。新年快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