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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杜击五香腮绋红,风在她足边飞掠。

  他说她身子够不好了。她、她……她哪里不好了?就算有,也只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她已经很努力地休养调息,若非他三番四次惹她、气她,她根本不会心痛。唉唉,这心痛啊……全是他的错!

  转过三道月形门,她与他的院落便在眼前,秀足刚循着铺就的青石地匆匆行来,离廊道下的台阶尚有一段距离时,一名瘦小的家丁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竟直接挡在她面前。

  “二少夫人,您寻二爷吗?二爷不在房里。”瘦小家丁垂着脸,状若恭敬地微弯着腰。

  “咦?”杜击玉陡地顿下脚步,略喘地问:“可管事说他在里头。”

  “原是在的,不过又走了。”他嗓音有些哑,不太自然。

  杜击玉不记得曾在府里见过这个人,心中疑虑顿生,掀唇却道:“无妨,我回房等他。”

  瘦小家丁竟是笑了,轻灵灵的。

  “你可以到我的竹坞等他去。”那张淡垂的脸扬起,秀眉杏目,唇红齿白,分明就是个小姑娘家。

  “你——恩海!唔……”来不及了,那小姑娘剑指疾点,杜击玉穴位受封,喉中发不出声,身子一软,栽倒在对方身上。

  “哎呀,你真轻,呵呵!”嬉笑着,她将她扛上肩,疾跑兼踩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出刀家大宅的石墙。

  杜击玉那声惊愕的叫唤传进房中时,早被风拂淡了许多,但阴沉着脸、坐在山水屏风后那桶热水里发兽的刀恩海仍是听见了。

  他大惊,即刻擎刀疾冲出来,浑身湿答答,腰间仅套上一条里裤。

  “击玉!”他狂吼,无人回应,双目急切搜寻,在青石地上瞧见一块写了字的白绸巾——

  欲寻妻,捆司徒驭换之。明日酉时,湘江鹿石矶,恭候刀二爷大驾。

  “该死!”瞪着绸巾上的字,他单掌收紧,那力道足以掐碎硬石。

  “该死的司徒驭!”这混帐家伙惹了谁?怎会牵扯到击玉身上?

  “该死的混帐!”他目中烁焰乱窜,几要喷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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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酉时,湘江鹿石矶一带的木林在满天霞红下发出沙沙声响。

  草地延伸而去,靠近江畔,忽见石片纷乱错落,应是从上游地方冲刷而下,在水势徐缓处渐渐沉积。

  此处与湘阴、洞庭湖亲近,往来江上的舟只多以渔家为主,红天笼罩,西川锦霞上归鸟群群,该是一日中最为轻闲的时候,但此时的鹿石矶畔气氛有些紧绷。

  江面无辜地泛动金光,一条乌篷船泊在岸边,静谧得诡异。不久,忽见一高大玄影的独臂汉子肩上扛着一人形物,踏着坚定的步伐沿江岸行来。

  似静心等待了许久,船中乌篷里一中年大汉掀帘子走出,对着独臂汉子甚为恭敬地道:“刀二爷请上船。我家小姐已恭候多时了。”

  刀恩海峻目一眯,抿唇不语,直接跃上船板。

  那人立在船尾掌摇着大橹,在平静江面上船行两刻钟左右,乌篷船忽地切入一条支流,两岸生满及人腰高的芒单,过芒草坡,江面越显狭窄,忽然,一片竹坞陡现在前。

  竹坞建在水面上,有浮桥接连岸地,遗世独立,很有几分潇洒味道。

  很可惜,刀恩海现下没心情去赏玩周遭一切。

  乌篷船尚未行至竹坞,忽见另一艘小篷船迎面过来,两船在江面上交会,小篷船里传出姑娘家清脆声音——

  “刀二爷好本事,果然把我要的‘玩意儿’给捆来了。我想,阁下扛在肩上的‘东西’可以丢过来了。”

  “我妻子现在何方?”他沉声问。

  “总之不在这小篷船上,你把那‘东西’给我,我自然会告诉你。”

  刀恩海五官阴森,没再多说,已将肩上用粗绳密密捆住的“东西”抛到对方的小篷船上。那“东西”在一堆麻绳里竟还露出一张脸,玉面粉郎,俊美无端,便是昨日送琴至刀家的司徒驭,只可惜他似也被点了哑穴,发不出声,只能悲惨地转动着两粒如黑玉般的眼珠,像小虫般蠕动身体。

  见“东西”到手,藏在篷内的小姑娘一阵娇笑,为她撑船的手下反应极快,手中大橹一扳一摇,小篷船立即往前行去,瞬间拉开距离,而与刀恩海同在一条乌篷船上的中年大汉竟抛下大橹,“咚”地一响跃入江中。

  “留下!”

  对方不守承诺,刀恩海怒至极处,背后的乌刚刀立即出鞘,振臂力甩,刀脱手,如箭般笔直飞向船中小篷。

  小篷中顿时响起脆声惊呼,同一时刻,刀恩海丹田提气,跃上江面,接连三个踩点,玄影已落在小篷船上。

  他冲入篷子里,锐目细眯,见乌刚刀将那小姑娘的一袖钉在船板上,他拔刀力挥,轰隆作响,整座小篷已教他手中的利器从中劈破,毁坏的篷子分别倒向两侧,落入江中。

  霞光涌入,他终于瞧清那姑娘的模样,目中喷火,擎刀踏近。

  “她在哪里?!”

  此时,被捆作茧状的司徒驭竟奋力地滚在两人中间,阻住刀恩海的脚步,仿佛怕他一怒之下丧失理智,手中乌刚刀真要见血。

  适才虽差些被他的掷刀刺穿,但小姑娘却浑不怕地哈哈大笑。

  “刀二爷再不回头救火,你家娘子怕要不保了。”她眸光瞄向不远处的竹坞。

  闻言,背脊陡冷,刀恩海迅速回头,见竹坞接连岸地的浮桥不知何时竟起大火,火势腾烧得好快,再加上风势助长,火舌一下子往竹坞的方向蔓延而去。

  “这小篷船刀二爷既然中意,就让渡给阁下吧!告辞。”小姑娘哈哈又笑,趁着刀恩海分神之际,忽地拖住司徒驭翻身落江,原先为她撑船的手下也随即跃下,瞬息沉入深江。

  她在里头。

  她肯定就在里头!

  那逼近疯狂的感觉再度席卷全身,较她气血攻心而晕厥在他怀中时更让他惊骇无措。

  “击玉!”

  不!他可以救她!一定救得了她!

  他无法容许失去她!

  他怎是不心疼她?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说与她知,纵然,他是如此口拙木讷。

  发出一声震天狂吼,他跃至船尾掌住大橹,拚命摇动。

  火速拉近距离后,他再次提气飞跃,在映开一片焰红的江面上施展轻功、连续起伏,玄影奋不顾身地从竹坞的窗中闯入。

  “击玉?!”

  心心念念的人儿就躺在竹榻上,他大吼,冲了过去,身子竟不住地颤抖。

  一时间,他瞧不清她的小脸。

  那张柔软的、绝美的、慧黠且爱笑的小脸。他记得她秀丽的五官,记得她每个细微的神态,他记得清清楚楚,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但此时此际,眼前一片模糊,他竟是无法瞧清。

  “唔唔、唔……哼哼……唔……”

  那细小却用力发出的声音让他眨了一下眼,两抹温湿陡地滑落,他才知自己眼眶蓄满泪,竟是哭了,而她的美脸儿就在眼前,正张大清亮眸子忧虑又温柔地瞅着他。

  “击玉……”他嗓音好哑,如粗砾相磨,额抵着她的。

  底下的小人儿僵硬着身子,又是一阵怪异的呜咽,刀恩海从极度惊恐中顿时抓回神智,这才意识到她周身大穴尽封,全然动弹不得。

  “别、别怕。”他颤着音,仍低声安慰,手起手落,指劲精准地灌入她体内。

  “恩海!”刚能出声,杜击玉和泪嚷出,身子扑进他怀里。“你哭了、你哭了……呜呜呜……你从来不哭,可你哭了,我我、我也要哭啊,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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