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爷又要出海了,这次造的船,就是给今年年底的出航备着的。”
“现在看来,郑爷下西洋一事,怕是件长远之事了。”
“不好吗?郑爷要出海,年年都有造不完的船,我们大家都有饭吃。”
此起彼落的谈论声一直未曾停歇。
从永乐三年开始,明成祖就多次派遣郑和下西洋,其目的也许是为了仿效汉唐两代,“帝王居中,抚驭万国”;也许是为了攘北必先要安南,所以施德于海边各国;也许是为了牵制当时的帖木儿汗国这个一直对明朝虎视眈眈的国家。
又或许,就如民间传言,是为了找寻可能流落海外的惠帝朱允炆。
总之不管怎么样,当时的造船业得到了空前的重视与发展。
因此这些造船的工头们可得罪不起啊。店小二上菜的时候,脸上的笑脸不知道有多灿烂,对于这些人的问话,也到了有问必答的地步。
正把店中的招牌菜之一“八宝鱼头”端上桌,他就听到有人这样问道。
“小二啊,这应天城怎么这么热闹?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店小二将白毛巾由下住肩上一搭,满脸笑容地答道:“几位爷可问到点子上来了,我们当朝最最漂亮的芙蓉公主快要大婚了,据说皇上要举国同庆,在应天燃烟火开庙会,你们看外面那么多人,全都是来瞧热闹的。”
忽闻啪的一声脆响。
几片碎瓷片乱溅,差点割伤店小二。店小二一个低身,就看到桌下那只白茶杯的残骸。
“这位爷,您别激动啊,我们用的可是谢家窑的瓷器,一两银一个啊。”他一看就叫了出来。
“小二,你放心,我是不小心打碎的,待会儿你算在饭钱里吧。”那个一直沉默少言的男子,此时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说话。
“就是嘛,没听过碎碎平安,不就是一个杯子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而且还一两银一个,你抢钱啊!”
店小二看到巨汉正一脸凶相地瞪着自己,手掌还把桌子拍得震天价响,他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你……你不能不讲理啊……谢家窑的东西本来就这么贵。”
“牛大哥,失手打破杯子是我不好,您就少说两句吧。”那个人随即又转过身来对着店小二说道:“你先下去吧,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店小二抹抹额上渗出的冷汗。幸亏还有个讲理的人,否则要是这几个巨汉发起疯来,不将这间酒楼拆了才怪。
“你呀,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月,你只是一个来顶班的画师,但我牛百岁忍不住要说说你,人要是脾气太好,就是要受欺负的呀。一两银一个茶杯?我呸!”
“对啊,安画师。”旁人接话道。
“谢谢大家的好意,安某受教了。”他长得极为普通,是那种扔到人群中就很难被注意的的长相。
只是那双浅色的眼眸沉郁如海,仿佛有着无数的秘密藏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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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奴婢送晚膳来了。”
“公主殿下,太子来了,说想要见您。”
“公主殿下,皇上派御医来了。”
“公主殿下……”
原本是大明皇宫中最华丽的公主殿,此刻却死气沉沉,无论内侍与宫女们如何敲门,待在里面的公主就是一声不吭。
宫人们传言,芙蓉公主自庙中清修归来,脾气就一日怪过一日,尤其在皇上亲自物色了护国公的二公子,那有当朝四才俊之称的曾静宜为其驸马之后,更是到了闭门不出,概不见人的地步。
宫中谣言一日盛过一日,都说芙蓉公主在外撞了邪,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样
“这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我们要如何是好啊?”宫女看着手中已经凉了的饭菜,个个皆是焦急不已,“公主殿下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总管大人。”
“今晨太子殿下前来,公主殿下也不肯开门。唉,看样子,老身还是去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好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开道的内侍扯着嗓子叫着,“皇上驾到。”
浩浩荡荡一行人正往这边走来,那明黄色的软轿之上,不正是当今天子明成祖朱棣吗?
内侍总管一见到这阵仗,立刻与其他人一道跪下,恭迎圣驾。
“芙蓉公主还是不肯吃饭?”
充满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让内侍总管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皇上,公主殿下今天一整天都不肯用膳,奴婢们已经送了六次饭了。”他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答道。
“反了……”朱棣嘴里轻轻低喃。在殿门外踱了两步,他还是伸手取过那盛着膳食的盘子说道:“一群废物,通通给朕滚!”
内侍、宫女、侍卫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朱棣一人端着盘子站在公主殿的门口。
他举起手在门板上轻扣三下,声音也柔和下来,不像是个皇帝,此刻的他只是一个父亲。“芙蓉,开门吧,我是爹爹。”
他不再自称“朕”,也不称自己是“父皇”。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就连朱高炽都没能敲开的房门,现已悄然打开。
第九章
屋内一片漆黑,蜡烛、宫灯全部熄灭,借着门外透进来的一点天光,隐隐约约可以见到朱芙蓉端坐在屋中,单薄的身影有说不出的孤寂。
“芙蓉,你为何不点灯?冯总管说他一天之内送了六次膳食,但是你都没有开门。”朱棣走进去放下盘子,返回屋外取过方才宫人们留下的烛火,再度进屋点燃了桌上的蜡烛,摇摇晃晃的光芒瞬时照亮四周。
“父皇,您居然有时间过来看我,我还以为您正忙着筹备我的婚事,暂时没空关心我这个辱没皇家、不知羞耻的女儿呢。”她在微弱光线舞动的阴影中,说出了这样冰冷的话语。
“这种事情别说是皇家,就算是民间随便哪个家里,做父亲的盛怒之下骂了两句也是人之常情,你又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此时此刻,朱棣只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在劝着自己的女儿,他的语气中甚至可以听出一个内心煎熬的父亲的软弱。
“其实,女儿也不想这样,只要您取消这个荒唐的婚事……”
“不可能,婚礼已经昭告天下,应天现在挤满了想看热闹的百姓,我堂堂一朝天子,怎么可以失信于人。”
“爹,那您将怀有身孕的女儿嫁给毫不知情的曾府,你这就不算失信于人吗?”
“哼,天下间多少男子想要娶你,曾家的儿子能做驸马那是他们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父亲!我不会嫁的。您知道的,我若是……”
“一定要嫁!”朱棣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武艺高强,大内之中,鲜少有人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也不要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是我的女儿,你母亲是我的妃子,但你们俩也都是我的臣民。芙蓉,你是我最聪明的孩子,要不是担心你母亲,恐怕你连皇宫都不会回来了吧。现在,你既然回来了,就应该知道我绝不会允许堂堂公主生出的小孩没有父亲!”
“你把我母亲怎么了?我要见她!”朱芙蓉一想到她已经有十多天没有见到母妃了,心中不禁冒起一阵阵的寒气。
“她现在很好,朕送她离宫休养,你出阁那日,自然会见到她。”他威严地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子,给我风风光光地嫁进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