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夫人,你……”
“叫我山风就好。”
“呃,你是什么时候嫁给公孙先生的?”他不是包打听,实在是公孙显成亲一事保密得太神秘,令人起疑。
有人跟她说话,她绝不拒绝,尤其对方是她崇拜的数字公子。她坦白告知:“算一算,今年正好第五年。”
“五年?”傅玉回头仔细看她面容一阵。“敢问公孙夫人今年芳龄?”
“二十五了。”
傅玉震惊地松了缰绳,幸亏马车走的是平坦道路才没有出事。他甩甩头回神,拉回缰绳,一时口舌不顺道:“我、我以为你才二十上下……”
“我哪这么小!”她有点不悦,最恨有人暗示她的孩子气。
“这么说来,九公子的腰脾就是公孙给的定情信物?”傅玉试探问道。
原来,这就是定情信物啊!她恍然大悟。她记得,她收到宝贝小腰牌时,天天配着它睡觉,虽然醒来后腰骨酸痛,但她还是乐得好几天都忘了自己的惨况。
“你在傻笑什么?”
她面色一正,道:
“我哪傻笑?我二十五,很沉稳了。”索性爬到车前跟他共坐。前头的公孙显背后真的长了眼睛,忽然又回头赐她一记冰冷的眸光。
她视若无睹视若无睹,眼儿闪闪发亮对着傅玉崇拜道:
“八公子,既然我们都是自己人了。请问,数字公子到底是如何神出鬼没的?我曾听说每回江湖有大事件发生时,数字公子总是及时出现在现场,从不例外。”
这种单纯的崇拜,让傅玉很受用,他微微一笑:
“这很简单,不就是……等等,公孙先生没跟你提过吗?”
“他天生话少,总说我以后就会知道了。”
“呃,是啊,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他盗用公孙显的话敷衍她。公孙显不说,他也不能说。傅玉见她一脸失望,遂道:“你对数字公子了解有多少?”
她笑眯眯的,略带得意地说:
“云家庄挑选的数字公子都是些没势力没背景的人,以防记史有所偏颇,这一直是江湖公开的事实,并藉此婉拒各门派送上门的弟子。”
他点点头,道:
“你倒是了解不少。这一代的数字公子加你就是九人,大公子云游在外,不定时寄册回庄,自我入庄后一直没看过他,但二到七公子你迟早会见着的。另外,如果我们数字公子要放弃名号,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死,一种是自动放弃,腰牌自然回归给云家庄主子。”傅玉瞧见她一脸认真聆听,不由得大为满意。
他排行数字公子里的尾巴,难得有机会逞逞师兄威风,感觉实在很好,虽然这个九师妹年纪老了点。
他再细说道:
“我们这一代的数字公子,有老也有少,就是这个原因。历代,大部份的数字公子一过四十,就放弃名号归隐去,至今没有人明白这些人为何甘心放弃这得来不易的名号,而绝少部份的几人不肯颐养天年,死霸着这个名号。上一代的数字公子们,年纪轻轻便随闲云公子归隐,唯一一个守著名号不放的,就是早过天命之年的三公子,以后你也会有机会看见他的。”
“三公子吗……真希望能早点见到他呢。”她轻声道。
“还有啊,云家庄的数字公子,清一色绝对面目清秀,上得台面,学富五车,各有长才,在历代的数字公子里,还曾有进士身份的呢。”重点来了。“好了,现在告诉我,你有什么才能?天象?易容?才女?饱读诗书?曹植之才,七步成诗……厨工?”他等着等着,等不到答案,转头一看她,她正装模作样左顾右盼。
他眯起眼。
她装不下去了,就指着天边的云,道:
“那朵云挺像是马车的,对不?”迅速埋头啃食。
“……”不用说,此女一点长才都没有!公孙显到底是被灌药了,还是瞎眼了?
傅玉吸气再吸气,干笑道:
“公孙夫人,偶尔,你也可以停一停,一刻不吃不会死人的。”
“……我也想停下来啊。”她有点委屈。
“那就停下啊!”他忍不住破口低斥:“你没有看见先前程琤的眼光吗?”
“看见了。”而且看得很明白。人人一知她是公孙显的老婆,就露出同样眼神,她想忘也忘不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可以不用说。”说出来就太伤人了。
傅玉送她一记白眼,说道:“那是因为人人都以为公孙显眼光极高,至少得挑一个不输他姑姑公孙要白的姑娘才是。”
她一怔,直觉抬眸看向公孙显的背影。
“公孙先生可跟你提过他有姑姑?”
“……有。”她低声道。
“那你也知道云家庄汲古阁里有公孙小姐的画像?”
“画像?”她疑声道。他没提过啊,
“哎,一见你的表情就明白你被蒙在鼓里。算了,当我好心,先给你心理准备,免得你回庄后羞惭至死。公孙要白是公孙显的姑姑,虽然是姑姑,但也只长他两岁,十二岁那年被人偷袭,生命垂危,幸得天降奇缘,有高人在场相救。”
“……”她听到傻住。有高人相救?她怎么一点也不知情?
“高人脾性都是古怪的,当晚他老人家就带走公孙要白,从此不知所踪。这十几年来云家庄始终寻觅未果,当年春香公子非常疼惜她,于是绘下她的画像。”
春香公子为她绘像?某人也没告诉过她啊,怎么她全一无所知?
傅玉再道:
“春香公子以她十二岁相貌,拟画出她双十芳华的倾城美貌,就挂在汲古阁的第一扇门后。江湖人一向可以自由出入第一扇门后的汲古阁,所以,这十多年来,适婚的英雄豪杰都在期盼她能早日现身。算算年纪,她今年二十多,还不算老,只要她没成亲,各方少侠都是有机会的,我也坦白告诉你,那画像我看过,就算是列入江湖美人册的首位,也绝无人抗议的。”说到最后,就连才十几岁的傅玉也忍不住一脸梦幻,只盼在公孙要白年华老去前,能一睹她的美貌。
“拟画,都是假的。”她语音低微,只有自己听见。
傅玉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再叹:
“其实公孙小姐天生病弱,乃是朝露之骨,公孙家极力为她延长年命,谁知这一切费心费力全灭在她过目不忘的长才上。当时,江湖闻名的暗杀组织血鹰看上她的长才,本要趁着春香公子生辰掳走她的,哪知公孙显在场,她才逃过这劫数,只是,也正因公孙显在场,公孙要白替他挨了一掌,这才致生命垂危了。”
一听到血鹰,她浑身开始发抖。
“别看现在江湖很平静,其实近年朝廷跟江湖关系紧绷,这几年血鹰连杀数名朝官,让朝廷瞧江湖瞧得很不顺眼。”他咬牙:“云家庄的弟子可以神出鬼没在任何地方,偏就是无法渗透血鹰,唯一得知的,就是暗杀者身上必有老鹰血痣。”
“山风!”
清厉的低吼,震回她的心思。她浑身一颤,连忙塞食物进嘴里,回神瞧见傅玉正一脸疑惑,而她的某人相公不知何时来到马车身侧,正盯着她吞下东西。
“我……我没事了,只是突然有点不舒服。”她结结巴巴。
“既然不舒服,就进车里去,别在外头吹冷风。”他冷声道。
她依言乖顺的爬进车内,手一抹,满面都是冷汗。原来她的胆子还是很小,一听见“血鹰”两个字,就打从心里发抖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