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能符合你满脑子里龌龊、黑暗的念头。”她轻促喘息,心怦怦跳。
严斯默泛着冷光的眸,定在她朦胧的身影上,真的难以把这些挖苦人的话和她娇柔的样子联想在一起。她若一定要把他惹得怒火中烧,他也一定不会放过惩治她的机会,但算她走运,他没空收拾她,他接到秘书的电话得立刻赶回公司去处理一些事,台湾的股市开盘了,今天有重要的资金得进场,而且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不过她必须把他的车钥匙还他,她跑了也就算了,不能把他的车钥匙也带走了。
“车钥匙还我。”
“车钥匙!”云儿这才惊觉他的钥匙一直被她握在手心,触电般地放到桌上,颤声说:“拿去。”
“拿出来吧!”他可不想进她的房间。
“你有脚可以自己来拿。”她深怕再和他有接触,更难以相信他会只是要回钥匙,而不是无度的索求。
严斯默忍不住地光火,大步走进她房里,大手扫过车钥匙,放入西装外套口袋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人。
他当真只取走钥匙?
她感到意外地呆望着他的背影,想不到他会放过她,或许就像多年前,他也没真正的要过她,他一直是不爱她的啊!这个不变的事实触发她心中的痛,她忽然悲从中来,始终无处宣泄的情感使她变得软弱,两行泪就这么悄然滚落。
因为她仍爱着他啊!多年来她从没有一刻忘记过他,可是他并没有认真地要跟她“谈和”,她不知为什么他总是要对她这么狠心?
也许她该怨他,但他那冷峻背影总让她感觉到他背负着一种无人能解的孤独,令她不由自主的心好酸好疼,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感觉,只能默默地让这份不知名的感触把她的心扯碎。
眼睁睁地看他愈走愈远,她心底似有一条银链子狠狠地被牵动,她突然意识到他这一走,便永远不会再回来,他一定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他们将永远的分离,此生不会再见……
这感觉也许是来自于她和他从小就有的默契,也许来自她对他的爱恋情怀,此时此刻她真的强烈感受到他散发出的意念……
他们之间难道就这么算了?不!不要离别,她并不想他走,无法克制的伤感杀死了她该有的理性,她脱口而出──
“站……住。”
他蹙眉,止步,她居然向他下指令?真的是不止骄纵,也太过目中无人了!“你在命令我?”他回眸怒视她。
“没错。”面对他酷寒的质问,她暗自惴栗。
他反身走向她,脚步像豹子一样轻,眼色像雄狮一样狂,有力的臂膀一把箝住她纤柔的身子,低吼:“再说一次。”
“别……走。”他的贴近令她惊羞,掩饰不住的心痛感更教她感到难堪,她凭什么要他别走?
她瑟缩在他的胸怀,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任由泪水成串滑落,放纵自己在伤心的绝境中沉沦。
严斯默觉察到她的身子在颤动,她没有再开口,他也没有触碰她的脸,甚至无法在幽暗中看清楚她的表情,奇异的是他直觉她是在哭泣……
就在一滴滴冰凉的泪水落在他胸口,浸湿他的衣襟时,印证了他的感受,他整颗心忽然像被掐紧似的,前一刻的怒火在瞬息间被强烈的心疼取代,他很想伸手为她拭去泪水,但他没那么做,他急着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他想问自己为何为她心疼,是否只因她像云儿,于是他的意志便轻易地软化了?
可他得不到答案;轻轻地,他放开了她,在还没失控前,他选择离开……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失去了他的怀抱,她的胸口只剩一团冷空气、无限空虚,一时间她无法独自承受这样严重的失落感,她蹲到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冷得打颤的身子,只觉得寒意从四面八方而来,令她招架不住。“你……会再回来吗?”
他被她颤抖的声音扯住,耐着性子回眸,惊见她蹲在地上,那蜷缩的身影、可怜兮兮的样子太像云儿了,重重敲痛了他的心。
这当口,他的行动电话响了,取出口袋里的电话,看号码是秘书在call他,他按了忽略,没有接听,走向蹲在地上的小人儿。
“你到底想怎样?”他心很闷,声音很沈地问。
“我很想……很想问你……为什么说我像你死去的妻子?她真的叫云儿吗?”
她的问题教他神情一凛。“我没有必要再告诉你。”
“请你告诉我。”她抬起小脸。
他低头瞥她,透过房外的光线,他可以看见她脸上满是泪,原本强硬的脸色稍稍软化。“她叫云儿,我唯一心爱的女子。”
“我听我的一个朋友说……你把她葬在你的私人小岛上……是真的吗?”
“嗯。”
她惊喘。“那你们有……正式……结婚吗?”
“没。”他用了很大的自制力和耐性才逼出字句来回答她,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对她说明,但他还是答了。
“那为什么你要说她是你的妻子?”
他的电话声再度响起,他任由它响。“我的心娶了她。”
“她是怎么去世的?”
“你问得太多了。”
“请你告诉我……求求你……”她一定要知道。
他直瞅着她那双闪着泪光的美丽眼睛,许久,他按掉扰人的电话铃声,沉重地叹了口气,史无前例的把自己和云儿的往事告诉了贝馨儿。“这说来话长,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云儿痴痴地听着他谈起他俩的往事,泪流了又流,原来当年他一直在找她,他是为了严妈妈才不得已地和何咏咏订婚,而他从没因她留下那三个字恨过她……
他的话中未曾透露一个爱字,但她却听出了他对她浓烈的情感,最令她悲切的是,他并不是不认她,而是他误以为她在化学工厂的火灾中罹难了。
但事实不是那样啊!她好端端的就在他的眼前。
她该怎么向他说明她就是云儿,怎么说明这六年来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事?
其实在她离开宿舍后搭上南下的列车时,她在车上遇到一个也正要南下到台中的化学工厂工作的女子小琴,小琴是个孤女,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跟小琴身材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知道她要找工作,小琴好心地介绍她到工厂,应征通过后,两人就一起住在工厂提供的简陋小房里。
顺利地藏身在中部工作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有一天工厂来了位面容沧桑又身染重症的妇人自称是她的生母,要和她相认,妇人拿出一张泛黄的出生证明和她婴孩时期的照片给她看,还说自己出身书香门第,在一次搭乘英国观光邮轮时认识了贝尔格莱德公爵,两人在航海途中发生了男女关系,回到家后,妇人发现自己怀孕了,父母因她败坏门风将她逐出家门。
知道公爵有家室,她没有破坏他的家庭,独力把她生下,可是她生活困难无力抚养,才会不得已把女儿放到富有的严家门口,希望他们能好心地收留。
自从把女儿放在严家门口的那天起,她都暗中地注意着女儿的生活,看严家待女儿不薄,她欣慰又自责,直到女儿搬出严家、休学,在化学工厂工作……
会出面和女儿相认,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也希望女儿能和贝尔格莱德公爵父女相认,将来由亲生父亲来照顾,她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