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知县闻言,连忙解释。“噢……其实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为了防止宵小盗匪趁天色渐暗时摸入城中滋事,属下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城门选在天尚未黑之前关起来,再由路检士兵详尽盘查当天可疑的旅客,如此一来,就能防范不肖之徒……再者,这样做的话,城中老百姓也安心多了……”
“瞧你说得头头是道,真是爱民如子啊?”承先语带嘲讽,偏偏吴知县听不懂他的话中带剌,还当成了褒奖。
“哪里哪里,属下自从上任以来,每日莫不以百姓为念,这是为官者最基本的啊!”
承先在心中冷笑,这时已然步出县衙外头,吴知县连忙道:“属下这就派人备轿送王爷回驿馆。”
“不必了。”承先一口回绝。“这儿离驿馆不远,坐什么轿子?吴大人还是请回吧!”
语毕,也不再看吴知县是否还有话说,他迳自离开,留下吴知县站在门口,一脸莫名其妙。
这王爷是个什么样儿的主儿啊?真教他半点猜摸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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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驿馆中,承先正自思索着该如何与吴知县交手,德子已经迎了上来。
“主子回来了。”德子注意到主子手上拿着一样东西。“主子,这、这是……”这不是小孩玩意儿吗?
承先没有回答,劈头就问:“她呢?”
想也知道在说谁,德子忍住笑意说道:“欢儿姑娘吗?主子离开以后她就待在房间里头,一直没出来。”
“那就好。”承先直接住房里走去。
客房里,李欢儿正望着窗外呆站,她长这么大,从来不曾像这几天闲得发慌过,以前每天早上一醒来,她就要为了有没有米下锅而烦恼,白天则大多都是在打零工中度过,现在居然什么都不用做,就有热腾腾的好饭好菜可以享用,不知怎地,她反倒吃不多了……
“不知道爹现在怎么样了……”
尽管分开时的场面那样难堪,她仍然为了父亲的生活烦恼,他一个大男人自然是不会洗衣煮饭的,想到父亲也许连烧个水也成问题,她就不禁忧心忡忡……
“在想什么?”
一个东西突然横到李欢儿面前,李欢儿不及细看,承先已走到她身边。
“哪,给你。”承先看着她错愕的表情,心中煞觉可爱,忍不住微微一笑,催促她收下。
李欢儿定眼一看,原来他拿给她的,竟是只麦芽糖人儿。
“你……你买这个做什么?”她惊讶得抬高了音量。
“自然是买来吃的。”承先答得一派轻松。“方才见路上有小贩,就买了。”
说心里没有一点高兴,那是骗人的,李欢儿正想伸手接过,突然看到扭伤的手腕,手又缩了回来,说她小心眼也行,她就是不想让他觉得好过。
“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啊?”她压低声音,装作不在乎地冷哼了一声。
“打发你?什么打发你?”
“你倒是好记性。”李欢儿抬了拾自己的手,故意在承先面前晃了两下。“一支糖人就想打发我?”
承先闻言微微皱眉,这丫头居然还敢拿乔?真真分不清谁是主谁是仆了。
“爱要不要随你,反正我也不吃这东西。”他说着说着,举起手来,作势要将糖人往窗外丢。
李欢儿一时情急,一把就抱住他的手臂,把糖人给抢了下来。
“怎么说都是吃的,你这么做不怕遭雷劈吗?”
“反悔了?”承先斜瞄着她问道。
李欢儿着恼地骂:“你这人真讨厌。”
“讨厌你今后的衣食父母?”承先挑眉。“当主子的面说这样的话,你的胆子未免不小。”
“不管你是不是天皇老子,糟蹋食物就不应该。”李欢儿从来不示弱,她对事情自有一套见解,这是她十多年来刻苦生活的体认,不是旁人能轻易动摇的。
“你长这么大,出门骑好马、穿的是绫罗绸缎,想当然一定没饿过肚子吧!你知道那种头昏眼花的滋味吗?光是站着都头晕,可偏偏田里种不出半粒白米,只要看到地上冒出绿色嫩芽,就在心里思量这能不能煮来吃,我想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一定没有经历过,也无法想像吧?”
她滔滔不绝地说了—大堆,待得说完后,才意识到承先正—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霎时间双颊有些烧灼,下意识地,她转过身咳了两声,想藉此掩饰尴尬,这时突然听到承先叹了口气。
“喂!”她回过头,偷瞄着他。“你怎么了?”
“没事。”承先一方面惊讶于她的见解,一方面却又为了她之前贫苦的生活而感到心疼,这种复杂又儿女情长的感觉,是他之前不曾有过的,却独独只为了她而存在……
要是让她知道了,她会怎么样?承先暗暗思索着,以欢儿的个性,或许会以为他在开玩笑吧?
也因此,面对她的疑问,他只能选择避而不答,隐藏心绪。“说过别喂喂喂的叫个不停,看你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怎么这般不受教?”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李欢儿皱了皱眉头,不甘示弱地道:“要我认你做主子,除非让我心甘情愿的服你,那么到时,我自比谁都还恭敬!”
“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样才能让你心甘情愿?”他扣住李欢儿的两边肩膀,低下头,眯眼看着她。
一切都是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带走她,临时起意地要她窝在自己的寝房里一步也不得擅离;一切的临时起意,最终的结果都是让李欢儿更加的靠近自己……
她不是顶尖漂亮的姑娘,而且态度又那么的倔傲,但她就像一朵长在荒地上的花,用尽方法让自己茁壮,不同于皇宫里那些楚楚可怜的公王或是权贵之家的千金
小姐,她的双手是粗糙的,眼神是坚毅的,她有一股野性的生命力,既清艳又纯洁令人、心动的姑娘……
意识归结到最后这一句,他的视线,也落在李欢儿的唇上,一切都是临时起意
只是……还来不及将心中的意念付诸实行,李欢儿的声音忽然惊醒了他。
“喂……你要做什么?”
李欢儿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忧地看着承先,毕竟他这模样,令她感到陌生……
承先突然醒了过来,他在做什么啊!若是真把李欢儿给怎么了,不就成了大欺小吗?她虽是在那种不堪的状态下跟了自己,可他最清楚李欢儿比谁都还清白。没有婚妁之言,她更不是青楼妓女,自己无论如何不该轻薄于人啊!
想到这里,他连忙松开了双手,登时转身走向书案。
“喂?你没事吧?”李欢儿跟在他身后,有些疑惑地探问着。
“嗯……没事。”承先不看她,迳自强作镇定。“对了,明天吴知县要为我办个洗尘宴,你也一同前去。”
“吴知县帮你办洗尘宴?”果不其然,李欢儿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开。
“为、为什么?”
“因为他想巴结你主子。”承先随意翻阅着案上的书本,淡淡地回答。
李欢儿一脸讶异,这对她来说可奇了,她长这么大也没进过几次城,自然也不可能见过高高在上的吴知县,如今吴知县居然要帮承先接风洗尘?看来她想的没错啊!
“我渴了,倒杯茶来。”承先突然吩咐了句。
李欢儿难得的没回嘴,真的去倒了杯茶来,嘴里还不住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想的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