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王爷请上座。”吴知县热意邀请着,承先自自然然地在王位上坐下,并示意李欢儿站到他身后。
“王爷来,请受卑职敬酒。”席间,三人表情各异。吴知县为两人将酒杯满上,热诚地说了大堆大堆的恭维话后,便咕嘟咕嘟地不停敬着酒。
承先则是维持一贯冷静的态度,就算偶有沾酒,也只是抿一小口,并不饮尽。
站在他身后的李欢儿,则是眼巴巴地瞪着桌上的酒菜瞧。
一、二、三……九、十,桌上竟然整整摆了十大盘鸡鸭鱼肉,还不包含穿插其中,为改变口味所上的小菜等等,样样都是精心烹调、当今时鲜,吴知县是怎么弄到手的?这些年里,雍宛县郡根本种不出一粒米来啊!
酒过三巡之后,吴知县也已略带酒意,承先见状,终于开了金口。
“吴大人,您备这桌酒菜,想必费了不少心思吧?”
“王爷可真是明白人啊!”吴知县恐怕王爷不知道他的用心,连忙道:“邻县的李知县是吴某的故交了,李大人知道吴某为了敝县民生一直苦无对策,所以呢,以邻县所产之物,按期运至本城供给县民购买,也算解决了吴某一桩难事啊!”
“这计虽可行,但是本王这几日在贵县探访,并没特别看见有人出来卖新鲜蔬果,这又是怎么回事?”承先犹自带着笑意问道,
“哎,僧多粥少,吴某也无能为力,这新鲜的葱,跨过一个县界就能飙个五两、十两银子,普通人家怎么买得起?买得起的自是城中富户之家啊!”吴知县叹道:“就算吴某再怎么有心改善,也总不能叫吴某全把那些东西买下来再分放给民众吧?吴某一年的俸银,连匹马也买不起啊……”
“那么,这桌酒菜又是从何而来?”
“这……这自然是卑职……”
“您的私人支出?”
吴知县尴尬得笑了笑,点点头。
“不容易啊!”承先摇摇头。“吴大人自掏腰包……”
“其实……这是今儿个,城里那些菜贩知道王爷驾临,特别奉上的……”
“噢!那就不是吴大人出的钱了嘛!”承先故意睁大眼睛,瞪着吴知县瞧,故意要让他困窘。“这桌酒菜虽比不得皇城里的酒楼,却也是精心制作,要价不菲,
吴大人平时要是没有给这些菜贩一点好处,只伯他们这会儿不会这么爽快吧?”言下之意,承先认为吴知县除了暗中收礼、拿回扣外,平时还不忘这点那点的剥削着农人和商家。
看着吴知县胀红的脸,他又笑道:“当然,我这么说绝不是责怪吴大人。”
吴知县闻言,连忙打蛇随棍上。“物以稀为贵,何况那些贩子也是出来讨生活的,又不是做善事,这道理王爷应该比我更明白啊!”
“吴大人不想办法压制价格,倒说自个儿无能为力,做为父母官,恐怕有些不够爱民如子吧?”承先望着以袖擦拭眼角的吴知县,心想他演戏功力还不弱,只可惜他忘了拔掉手上那个大大的翠玉扳指,以一个知县的年俸来说,要买得起那扳指也是很很很很很不容易的啊!
“王爷说这话,真是折煞本官了,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下官虽然有心振作本县,奈何天不助我啊!”
“是吗?”承先闻言,又饮了一口酒,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忽然抬头。
“吴大人,你为雍宛如此尽心尽力,本王是都看在眼底了,不如,让本王来肋你一臂之力如何?”
“助我一臂之力?”
“是的。”承先似笑非笑地看着吴知县。“本王此次奉派皇命前来雍宛,其实除了为圣上视察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
“噢?”吴知县道:“下官愿闻其详。”
“求雨。”
承先简简单单地开口,却听得吴知县和后头的李欢儿瞪大了眼睛。
“怎么?很奇怪吗?”
“这……”吴知县很快回过神来。“王爷,您可知道,雍宛已经多久没有下雨了?”
承先微微一笑。“吴大人一定比本王更清楚吧?”
“一年七个月。”吴知县心中觉得可笑。“王爷想要主持求雨祭典,固然是敝县所望恩幸,可是……这老天爷肯不肯赏脸,不也难说得很吗?”
“放肆!”承先猛地拍桌而起,吓了吴知县与李欢儿好一大跳。
吴知县脸色发青,不住辩说:“王爷息怒!卑职也是一片苦心,怕……怕扫了王爷的脸面啊!”
“莫非你不相信本王?”承先冷冷地说。
“这……卑职忠诚之心,日月可鉴啊!”
“那就好,限你五日之内准备好场地,由本王亲自主持祈雨盛典,本王这次祈雨,为期七天,七天之内,不进任何食物,还有……”利光扫射吴知县一眼。“本王还要附加一条但书。”
“王……王爷说的,卑职莫敢不从。”
“只怕在你心底不是这么回事吧?”承先不让吴知县有机会回答,迳自说道:
“如果七天之后天降甘霖,本王希望大开粮仓,将那些取之于民的,如数用回于民。”
“这……”吴知县一听,立刻面有难色。“可是……那些粮米,是要在非常时刻才能动用……”
“路有饿死骨,这不是非常时刻吗!”承先厉声道。“本王领受皇命而来,即是代表皇上,皇上要开他的粮仓,赈济他的子民,你这看守仓库的竟还不允许?这是造反了不是?!”
“王爷误会下官了!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
承先见吴知县一脸诚惶诚恐,缓和了表情,甚至伸手去扶。“吴大人何至于此?本王不过是对吴大人讲述讲述如若不从,此事将会如何而已,本王相信,吴大人当然是忠心为国,不会这么不识相吧?”
“那当然……那当然……”
“本来嘛!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上要开自个儿的仓门拿取自己的财产,实在也不必经过谁的同意,可是你毕竟是这里的知县,强龙下压地头蛇,向吴大人知会一声,也是应该的,吴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他这般恩威并施,吴知县早已冷汗湿了一身,只能不断地点头称是。
承先见状,露出一抹微笑,重重地拍了拍吴知县的肩膀。
“吴大人既然同意了本王的话,那么一切就万事拜托了。”语毕,他对身后的李欢儿大手一挥。“咱们走。”
也是他这么一个动作,才将旁边看得呆若木鸡的李欢儿给唤回神来,她见承先大步流星,脚下毫下停滞地走了出去,看看桌上几乎没动过的好酒好菜,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而后才发足奔上前去。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县衙外头,已是明月当空、清风徐徐。
承先舍弃了轿子不坐,改以徒步走回驿馆,李欢儿跟在他身后,很高兴不必再处在那块狭小空间里。
“看来你还挺神气的嘛!每个人都对你鞠躬哈腰的。”
承先闻言,轻轻一笑。“你也知道我神气?你怎不对我鞠躬哈腰呢?”
李欢儿答得也快:“不知者无罪嘛!”
“听见别人王爷王爷的叫,你还敢说不知道?你难道不晓得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义?”
“王爷……”李欢儿重复念了几次,这会儿才有些在思考这两个字的真实意义,半晌,她双眼忽然一圆。“王爷?!”
承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这辈子大概不会再遇到神经比李欢儿更粗的女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