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两个顶着一头乱发的英国籍男人,睡眼惺忪地踏进尚未开始营业的Lounge Bar。
“有什么事非得要我们来不可?”
“你不知道早上九点是我们的睡眠时间吗?”
“安格,威力,洁儿,OK,你们认识了。”Ray简单的介绍。“她是希斯的学生,来顶阿丹的位。”
一提到希斯,那两个原本睡眼朦胧的男人倏地把眼睛睁开,眼神带着诡异的看着娇小美丽的洁儿。
“希斯……不是讨厌女人吗?”
“是啊……”两人悄悄地咬耳朵。
“洁儿,龙舌兰日出、Gin Tonic、Long Island Iced Tea、彩虹酒……”Ray一连说了十数种鸡尾酒名。“最后,来杯新加坡司令。”说完后扬起一抹无害的笑,与另外两个男人坐在吧台前静静等着,
洁儿知道这是在试拭她的功力,前面一连串的酒名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最后那一杯新加坡司令,各式调酒中最难的一项。
这道饮品的发源地是来自新加坡知名的莱佛士酒店,关于确切年份众说纷纭,原创的调酒秘方早已流失,所以后来的调酒师在这道饮品上做法多少有些不同,因而造成新加坡司令的多样性以及困难度,
她不慌不忙,且熟练的调起酒来,架式十足,背挺得很直,姿态优雅迷人。
当红石榴色如晚霞的酒被注入平底杯中时,三个男人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请。”她笑着将三杯以数十种水果装饰的新加坡司令往前一送。
男人们捧起酒,挑剔十足地品起酒来,先是一小口,最后再一口干光。
Ray放下酒杯,对她笑道:“你合格了。”
从这一天起,洁儿便于“维京Lounge Bar”工作,再也没有回中餐厅当女侍。
第四章
维京号启航后第十天早上九点,于多明尼加靠岸,停靠两晚补充物资,于两日后下午六点启航,以全速航行横越大西洋,十天后停靠于葡萄牙奥波多。
入夜后的凌晨两点,海彧自船舱内走至甲板,海风将那头张狂的黑发吹乱,他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看着没什么改变的海景一色。
多明尼加属热带海洋性气侯,夏季多半从年底开始,明明十二月了,太阳还是这么炙熟,但入了夜后,海上日夜温差极大,海风一吹还是会觉得冷。
他已经习惯这种天气,所以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衬衫以及黑长裤,不畏寒冷地站在船尾甲板上吹着海风。
眼前早已看不见陆地,环视四周,只有一望无际的海洋,他不禁扯唇一笑,想着自己有多久没上岸了?细数在维京号生活的日子,嗯……有五年了吧?
自从维京号下水航行以来,他便在维京号上生活,再也未踏上陆地一步,连他出生的上海市亦同,或者该说,他很久没有回家了。
“家?”好看的薄唇扯出一抹讥诮的笑弧,“那不是我的家。”海彧捻熄烟头,顺手弹进垃圾桶里,将手插进裤袋走向大厅,搭了电梯来到最顶层的LoungeBar。
维京号上唯一营业到凌晨四点的,就只有这间属于夜店性质的酒吧,营业时间从晚上八点到凌晨四点,通常过了两点,酒客便会慢慢的离去。
但是他一踏进Lounge Bar,却意外看见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消费,他不禁挑了挑眉,走到吧台,那儿有个为他保留的专属位置。
一坐下,吧台内原本弯身不知道在忙什么的酒保直起身来,他定眼一看,着实楞住了,也恍然大悟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全是因为她。
“怎么是你?”
以干净布巾擦拭酒杯的洁儿抬眸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未露出牙齿,十足客气而生疏的职业性笑容。
海彧仔细打量她,看见她身上穿着的制服,已不是中式餐厅的女侍旗袍,而是白衬衫、深蓝背心以及同色A字裙,披在肩上的黑发绾起俏丽的发髻,脸上画着合宜的彩妆,很美,看似亲切却又遥不可及。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夏丹之前患了急性肠胃炎,我是来代班的,不过Ray对我的表现很满意,便要我留下来帮忙。”她以平淡的口吻叙述自己转换工作的原由。“你介意?”她不免怀疑地瞄了他一眼。
他皱起眉头,暗忖了后摇头。“你喜欢就好。”其实是满介意的,就怕她泄露了口风,但又直觉她不是这样的女孩,他们曾谈过,她也愿意私下和解,不对外公开影响维京号的商誉,既然这样,她爱上哪就上哪吧。
“要喝点什么?”她以对待一般客人的态度对待他,没有任何的巴结讨好。
“你行不行?”他不免怀疑她的技术。“那你随便调杯酒来试试。”
这里的酒保都是他高薪从英国、上海的夜店挖角来的,手艺和技术当然无话可说,可她究竟行不行啊?
她精致的小脸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面对他的质疑也不反驳,只是开始动手为他调制一杯鸡尾酒。
她洗净双手,取了一只可林杯注入八分满的冰块,置于工作区内,再把Shaker分成三段放在干净的纸巾上,底部盛装冰块,以量酒器各取一盎司的深色兰姆酒以及莱姆汁,两滴红石榴糖浆,把Shaker的过滤器以及上盖盖上,摇荡至外围结霜,把液体过滤掉冰块注入刚才准备好的可林杯,再注入八分满的苏打水,少许安格式苦精,以柳橙切片和红樱桃装饰后放在杯垫上,附上调酒棒以及吸管。
他觉得有趣的挑了挑眉,眼眸含着微微笑意。“Planter\'s Punch?你意指我是个拓荒者?”
她竟反问:“你不是吗?”
他无法克制胸膛中澎湃的热潮,他很少笑的,但忍不住为她的回答笑出声来。
被人称为中国欧纳西斯的他,一开始决定投人资金发展邮轮事业时,不少人唱衰他是海家的败家子,老爱拿他与嫡出的大哥比较。从小他就不多话,不认输的他只会默默的蛮干,他从不在父亲面前多话,他总是拿出成绩来,等着父亲对他认可。
只是在父亲眼中,他只是个不该存在的人,尽管他再努力,也得不到父亲的一个赞赏眼神。
现在他所拥有的海域邮船公司已经是世界知名的邮轮团队,且成功的打败欧美百年传承的邮轮企业,坐拥惊人的海上王国,成为海氏最大的后台,但他仍然得不到父亲的关爱。
父亲提供无上限的资金让他创业,但也仅止于此,他的关爱,全给了另一个他冀望的孩子。
他这个拓荒者,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了解他,接近他的人都是屈意奉承,没有几个是真心的。
他要的老天不给,他不想要的却一直推到他身边来,从认清自己这辈子是得不到父亲关爱的那一天起,他就以海为家不再上岸,以冷讽讥诮的言词保护自己。
一如现在,尽管对眼前慧黠的她有一点动心,开口说的却是会气死人的话。
“你很对我胃口。”
那是什么意思?
洁儿听了一楞,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很不是滋味,他的口气让她很不舒服。
“你很美。”他毫不掩饰对她的满意。
“谢谢你的恭维。”她淡笑回答。
“到上海还有近三个月的航程,如果你愿意在这段期间赚点外快,我可以提供优渥的报酬。”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