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三发枪响突然爆起,其中一枚子弹险险擦过芳羽的耳际。
她尖叫着,一切就像慢动作,在她面前发生。
崔琳的身躯一震、一震,又一震,胸口突然溅出大片的血花。她不敢置信地瞪着向他射击的男人,芳羽也是,脸上布满了惊骇。
他竟忍心,竟忍心……
猛烈的撞击力道夺走了崔琳的力气,鲜血奔流带走了她的元气,她双膝一弯,颓然跪倒在地上,接着重重往地上摔去。
“崔琳!”芳羽连忙推开沃夫,扑过去,跪下来抱住她。“崔琳!”
她的眼眶瞬间发红发烫,看着她胸前三个好可怕的血窟窿,不断冒出血来。
叫救护车,通知九一一──其他人的吼叫都被摒除在她的世界外。
“崔琳……”她的眼泪掉下来。“拜托,崔琳,你不要死。”
“他为你……杀了我,我好讨厌你。”崔琳虚弱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比我聪明、比我讨人喜欢?早知道这样,你刚来那半年……我就不教你英文了……”
芳羽的珠泪不断滚落。
时间好像倒退回那一年,她刚到美国的时候,去上学,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总是崔琳帮她翻译,总是崔琳用不耐烦的口气告诉她这怎么做、那怎么做。
那时候,她人在异乡好脆弱,崔琳是她唯一能攀住的浮木。然而,不管她再怎么不耐烦,还是会回答她各种蠢笨的问题。
女人的友谊很奇怪,总是夹杂爱与恨,友善与厌恶,一点都不纯粹。
“崔琳……”她只能泣喊她的名字。
“让你什么都不会,满怀挫折感逃回……台湾,也、也许今天就不会……是这样了……”崔琳眼里的疯狂消失,只剩下涣散的眸光。
“崔琳……”她语不成声,只能不住掉泪。
“你会恨我吗?”她的每句话都释出更多生命力在空气中,她的眼神空洞,呼吸急促。“我对你下了药,又将你弃之不理,甚至……还想杀你……”
卫展翼正想上前,拉开芳羽,沃夫摇了摇头。
“让她们把心结打开,晚了就没机会了。”
她噙着泪摇头,狠狠地摇头。“我知道你会那么做的原因,如果时光能重来一遍,我会跟你同一阵线,帮你想办法,而不是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爱一个人的喜乐与爱不到一个人的痛苦,是多么强烈的对比、多么残酷的差距呵!她在幸福的天堂中,崔琳却在痛苦的炼狱里。拿枪指着她的崔琳,也是受尽了“爱不到”的煎熬吧!
她是那么恨她呵!“你是说……女生跟女生是同一国的?”
“对。”
“好像会很好玩,可惜……为时已晚了。”崔琳充满痛楚的脸上,泛起了很浅的笑容。
“不会!”她握着她的手,感觉像抓着雪地里的冰霜,好冷!她好怕!“崔琳,你不要走……”
她好像听不见她的呼喊。“回答我……你……你恨我吗?”
她一再摇头,一再甩泪。“不,绝对不。”
崔琳像是释然了,她浑身一软,生命已经终止。
“崔琳!”
救护人员刚好赶到,沃夫迅速拉起芳羽,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他差点就失去了芳羽,差一点!他必须要紧紧抱住她,抱得她喘不过气来,方能向自己确定,她还活着,她还好好的,她已经远离了生命之忧!
上天为证,这辈子,他绝对不会再让她经历这么恐怖的事!
芳羽看着救护人员对着那员毫无生气的身躯施行一连串的急救,但都无效。她心里知道,崔琳已经走了,尽管往事历历在目,但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叫警察进来。”沃夫吩咐。
刘子飞惶恐地看着卫展翼大叫:“我这是为了保护芳羽所敝的正当防卫,是正当防卫!”
众人无言地看着他。他刚刚连开三枪,毫不手软地打死了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而当时她手上已经没有武器。
正当防卫?
骗谁啊?
“你们都是目击证人,对吧?”他紧张地问。“对吧?”
“沃夫,我相信这里有完善的监视系统。”卫展翼看着妹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心下已有几分明了。
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恋人,并不是刘子飞所宣称的黑道诱拐。
“毫无死角。”沃夫挑眉。“罪证无所遁逃。”
刘子飞枪一丢就想逃,但班森三两步就将他抓回。
“我只是正当防卫,我是为了救人才……”
“跟警察说吧!”
“我是为了芳羽……”
“跟检察官说去。”
“我只是……”
两个人高马大的警察拿着手铐,并肩走过来。“刘先生,你被逮捕了,请跟我们往这们走。”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按照他的脚本,卫展翼会很感激他救了他的妹妹,因此促成他们的婚姻,还拱他上家族企业的权力核心。
应该是这样才对啊,应该是要这样的啊……
未来的几十年,他都在铁窗里,对自己这样喃喃自语。
尾声
芳羽被崔琳拿枪胁持的画面,成为沃夫永远的恶梦。
经过那个混乱事件,有好几天的时间,他的目光都不敢离开芳羽,夜里也时常惊醒,察看她是否好好的躺在自己身边。
他曾经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他错了。
以前他之所以无所畏惧,是因为他没有在乎的人,他也不懂得爱。
芳羽进入了他的心,开启了幸福之门,却也开启了恐惧之门。因为爱她太深太浓,所以才更担心会失去她。
但也因为担心失去她,他立誓,这辈子绝对不再让她发生任何危险,他要永远保护她,让她幸福、让她无忧。
在道格医生的许可下,芳羽静养了十几天,终于可以出门。
然而她已经错过了崔琳的告别式,只能在离开之前,到她坟上献一束花。
她相信,在最后一刻,她与崔琳已经打开了多年来的心结。
绿的地,飘落的叶,阳光下,墓园仍有几分萧索。
“我会永远记住她对我的好,把不愉快统统忘掉。”她望着墓碑,喟然低语。
沃夫则站在一旁,不予置评。
对他来说,崔琳从来没有表现出她善良的那一面,但为了避免芳羽触景伤情,他倒是很乐意在大舅子的指示下,实践他对崔琳许下的诺言──离开迈阿密,带芳羽回台湾。
还记得当日卫展翼做完证人笔录后,先是看看他们相拥的模样,再看看芳羽微隆的小腹,最后看着他们指上的婚戒,没有多说什么,态度也出乎意料的宽容,说道:“结婚毕竟是人生大事,你们必须回台湾,在家人面前,认认真真再结一次婚。”
知道事情真相的他,看来对沃夫并没有什么敌意。
“所以,等芳羽状况稳定点就带她回来,不然等她生产完就麻烦了,你们这里没有……”
“坐月子的习俗。”他立刻用中文流畅接口,从卫展翼眼中看到激赏。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被芳羽重视的家人所接受。
沃夫回神,看看腕表,扶着她的腰,轻轻说道:“我们该离开,准备到机场了。”
芳羽最后一次深深凝视着崔琳的长眠之地,才微微颔首。
“嗯,走吧。”她把小手递入他的大掌中,终于能无牵无挂,说出梦想成真的那句话──
“我们回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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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不觉得可惜吗?”在飞往回家之途的航机上,芳羽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