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跨院的月洞门前,玉弘明与汪映蓝甫踏出两步,眼前人影一闪,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喉头便被一只铁铸般的手掐住。
“说,玉弘明,你把翠袖捉到哪里去了?”
眼中闪过一丝惊然,旋又消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玉弘明极力想掰开掐住他脖子的手,但徒劳无功。“还不快放开我!”
“放开你?”金日阴森森的冷笑。“在我知道翠袖的去处之前,别想!”
“我也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玉弘明抵死不认。
金日小嘴儿一咧,露出白惨惨的牙,宛如噬人猛兽的利牙。
“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这时,其他人也陆续赶到了,慌忙过来阻止金日逞凶。
“女婿,你别乱来啊,我知道你急,可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出气呀!”袁夫人温言婉劝。
“金公子,也许是你误会了什么,先把玉公子放下再说如何?”黄希尧建议。
“他一直跟我在一起。”连汪映蓝也这么说了。
“瞧,是你误会了!”有人帮腔,玉弘明更是冷静。“还不快放开我!”
“误会?”金日睁大眼,骤而狂厉的大笑。“玉弘明,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告诉你,从得知你的名字那一刻开始,贝子爷我就知道你是谁了,天地会二龙头玉含烟的宝贝儿子,天地会总巡察玉弘明,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天地会?
众人齐皆骇然,连玉弘明自己也被吓到了。
“你如何知道?”他惊叫。
“想要知道?”金日冷冷的盯住他。“先告诉我翠袖在哪里!”
“但我真不知……”
啪!
金日忽地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别再说你不知道,你原想绑我,但绑不了我,于是便绑去翠袖,这是你这辈子所做最错误的决定!现在,告诉我!”
玉弘明咬咬牙。“我绑你们做什么?”
金日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大金川土司会作乱是天地会搞的鬼……”
众人再一次哗然,玉弘明更是惊然色变。
“你不想让这场战争太容易结束,所以必须找个筹码给他们,堂堂贝子夫人,尤其是我的贝子夫人,这该够他们用上一阵子了!”话落,再甩给他一巴掌。“告诉我她在哪里,立刻,否则我就杀了你!”
“杀了我,你就永远别想知道她在哪里!”
众人抽气,没想到果真是玉弘明绑去了翠袖,金日脸上的狰狞之色更加重十分,大家以为他打算要动手杀死玉弘明了,如此一来,就真的无法得知翠袖的去向了,正想一起阻止他,没想到他却突然敛去怒意,笑了。
“那么……”他的笑靥纯真,声音柔和。“你想不想知道你父亲是谁呢?”
玉弘明惊喘。“你……”
“没错,我知道你父亲是谁,”金日笑吟吟的颔首。“我也知道你一直以为只有你娘亲才知道你父亲是谁,但我老实告诉你,知道的绝不只你娘亲一人,起码有十几个人知道,我就是其中之一。”
玉弘明迟疑着,眼神犹疑不定。
“你不相信?”金日笑容更深。“那么我再说件事来印证一下吧,你娘亲她本姓王,对吧?她一辈子没嫁过人,却生下了你……”
“在他们能够成亲之前,我父亲就过世了!”玉弘明冲口而出。
“错啰!”金日笑咪咪的摇摇头。“你娘亲是你父亲的妾室,而且你父亲还是个天下尽人皆知的大人物,我现在只要一说出口,没有人不知道,不过我不能说,可是我可以告诉你该去问谁……”
“问谁?”玉弘明脱口问。
“先告诉我翠袖在哪里?”
玉弘明咬住下唇迟疑大半天,然后,他闭了闭眼,睁开,“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不过……”他又犹豫一下。“我知道是谁捉走了她。”
“谁?”
“班滚。”
“班滚?瞻对土司?”金日十分诧异。“但庆复上奏说班滚已自焚而死了!”
“没有,他没死,天地会的人把他救出来了,事实上,班滚的确是天地会煽动他作乱的,但莎罗奔是他煽动作乱的。”
“原来真是他。”金日的脸色又开始转变了,愈来愈严厉、愈来愈冷酷。
“我特地去找班滚,告诉他清廷会不断增兵进剿,莎罗奔早晚会打败仗,除非他能找个筹码,届时才能和清廷讲条件。”
“所以他是要把翠袖捉去给莎罗奔?”
“不,他会在莎罗奔即将支持不下去时,才会把袁姑娘交给莎罗奔。”
“那么他会先把翠袖捉到瞻对?”
“那儿有清兵驻守,他不可能逗留在那儿,现在他多半隐匿在如郎附近。”顿一顿。“现在,可以告诉我该去问谁了吧?”
金日冷哼,随手丢开玉弘明。
“天地会所有长老都知道,你舅舅和姨妈也知道,不过他们都不太可能告诉你,所以,去问白慕天吧!”语毕,转身大步离去。
原来班滚没死!
庆复,你该死!
不久,文华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庆复大人被召回京,两个月后夺职待罪,乾隆十四年九月赐自尽,这一切都只因为一个人:翠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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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公子,你不能去啊!”
胡大夫极力想阻止金日亲自去追缉班滚,但没有人阻挡得了那个表情阴沉得好像随时都准备杀人泄愤的贝子爷,连袁夫人都有点怕怕,才劝两句话就退兵,他只好转而叮咛黄希尧。
“无论如何,金公子一开始发烧,就得让他停下来休息。”
“我?”黄希尧苦笑。“我行吗?”
胡大夫窒了一下。“尽量吧,我会把用药的方法写下来,以及所有可能用到的药材都交给你,千万不要搞丢了!”
一个时辰后,金日便启程追缉班滚去了。
随行的有带路的向导、黄希尧、赵青枫,以及恰好送家书回来的傅康与于承峰,连马都没下就一道上路了。
从建昌到打箭炉,再从打箭炉到瞻对,这一路可不太好走啊……
待续
从来不觉得一把长剑竟是那么沉重,沉重得他几乎抓不住,不,他已经抓不住了。
低下眸子,他望住掉落地上的长剑,却无力去捡它起来,徐缓的,他抬起脸,想要看清四周的状况,但两眼望出去只是一片迷蒙,除了隐隐约约可以瞧见正前方那个敌手脸上那一抹邪恶又得意的表情之外,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颤巍巍的吸入一口气,他努力想要让自己振起精神,但一切都是徒劳,他只觉得脑袋愈来愈晕眩、神智愈来愈迷离,然后,身体的重量逐渐流失,他恍惚感到自己似乎飘浮了起来,慢慢的、慢慢的愈飘愈高、愈飘愈高。
当四周围的敌人又发动攻势砍过来时,他还在想,他们伤不到他,因为他已经飞起来了。
很快的,一、二十把刀一起砍到他身上……
突然,他真的飞起来了,飞进一双强劲有力的臂膀中,他竭力睁大朦胧的雾眼看出去,模糊中,恰好对上一双冷峻的大眼睛,目光是如此阴鸷森然,却又是那么熟悉啊!
“阿……阿玛……”
他作梦般的呢喃,几乎没有声音出来,眼皮沉重的阖上,再也撑不开了,然后,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冷哼,接着,他的身子转到另一双臂膀上,他又飞起来了,未几再停下,一双熟悉的、慈爱的手温暖地轻抚上他的脸。
“弘普!弘普!弘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