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小姑娘是多么急切地等待他的回答。
“她会成为康沃尔这个地方的冠军。你瞧好了!”
她掩饰不住心头的喜悦。
“呃,”他翘起一个指头,向她摇动着,“别忘记你应该感谢谁噢。”
阿尔文向我投来的一眼几乎是羞涩的,我感到一阵快乐,我为在这儿而高兴。我对生活的厌倦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远离了我;我再不对我那楚楚动人的妹妹羡慕不已了。此时,我只想做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马撒·利。坐在潘趣酒室里与彼得·南斯洛克和阿尔文喝茶。
阿尔文说:“这暂时还是个秘密。”
“对,我们要让她爸爸大吃一惊。”
“我将象坟墓一样默不作声。”
“为什么人们要说“象坟墓一样默不作声”呢?”阿尔文问道。
“因为,”彼得插话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有时候他们也许有鬼魂。”阿尔文说着,回头望望。
“南斯洛克先生的意思是,”我急忙接过话头,“他要为我们保守一点小小的秘密。我认为南斯洛克先生想再来一点黄瓜三明治。”
她跳起来递给他一些,能使她这样温顺友好实在是太令人爽心适意了。
“你还没有走访过威德登山庄呢,利小姐。”他说。
“我还没有想起来要去。”
“那就有点缺乏邻居情谊了。噢,我明白你要说些什么:你到这里不是来串门儿,而是来做家庭女教师的。”
“不错。”我嘲讽地说。
“那座房子不象这一座那么古老,也没有这座大。它的历史谈不上悠久,但的确是个可爱的的地方。我相信倘若你和阿尔文哪一天肯大驾光临,我的妹妹一定会喜出望外。为什么不过去与我们一道品茶呢?”
“我不太清楚……”我说道。
“这完全是你本分之内的事嘛。我来告诉你我们会怎么安排。你就把阿尔文小姐带到威德登山庄喝喝茶。把她带到我们那儿再带回来。我相信这完全不会超过一位最谨小慎微的家庭女教师的职责范围。”
“我们什么时候去呢?”阿尔文问。
“这是一次公开的邀请。”
我笑了笑,因为我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他刚才提出邀请的话完全是为了进一步接触而说的,他的本意并不在请我喝茶。我想象着,他从前来到这个家,是为了和詹森小姐调情,她是一位俊俏的年轻女郎,这是人们交口称誉的。我知道他是哪种人,我心中暗想。
门忽然打开了,使我仓皇失措的是——我恨不得藏起来才好——康南·特里梅林进来了。
我感到当他外出的时候。我象是扮演了这个家庭的女主人的角色。
我欠身站起来,他很快地向我笑了笑。“利小姐,”他说,“有我的一杯茶吗?”
“阿尔文,”我说,“请拉一下铃,让再送个杯子来。”
她立即站起来去拉铃,但此刻她与刚才迥然不同了。现在她是那样小心翼翼,急于把事情做好,以博得爸爸的欢心。这使她的手脚有点笨拙,当她从椅子边站起来时,撞翻了她的茶杯。她羞得面颊绯红。
我宽慰她道:“没关系,拉一下铃。基蒂会来扫干净的。”
我晓得康南·特里梅林正饶有兴味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假如我知道他会回来,我是不会愿意在潘趣酒室招待彼得·南斯洛克喝茶的,我觉得主认会认为这个地方决不是我的活动场所。
彼得说:“利小姐担任了女主人,我不胜感激,我请求她赏光,承她好意答应了。”
“理应感激。” 康南·特里梅林轻轻说道。
基蒂进来了,我指了指地毯上的茶叶渣和碎瓷片。“请再给特里梅林先生送个杯子来。”我加了一句。
基蒂出去的时候,傻笑着。很明显这种场面使她感到有趣。至于我却感到自己在这种场合很不相称。我不是那种善于在应酬场合取得迷人效果的人,现在家主已经到场了,我觉得局促不安,正如阿尔文刚才一样,我必须小心,以防招惹祸事。
“今天挺忙吧,康南?”彼得问道。
康南·特里梅林这时开始谈到庄园的繁杂事物,我觉得这一点提醒了我:我的本分是分别给他俩递上茶水,再没有什么别的事了。我并没有把自己想象成女主人,而在这里只不过是个女仆头领,如此而已。
我对他的来到感到不快,因为这破坏了我那一点儿得意的兴致。我在想当我向他奉献一个技术娴熟的小骑手时,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而我决心要让阿尔文成为这样的骑手。也许他会说上几句轻蔑的话,对我们漠不关心,以致使我们觉得只是一场徒劳。
你这个可怜的孩子,我在心里想,你在努力赢得一个不懂慈情含义的人的慈情。可怜的阿尔文!可怜的阿尔文哪!
我仿佛感到艾丽斯已经闯进了潘趣酒室。这时,我在心中对她的描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清晰。她是一个和我身高相仿的女人,只是腰身比较苗条——不过那时我从来没有热衷于束腰,哪怕是稍微束细一点儿。我的体形很适合于那套配有蓝色领子和护腕、黑色水獭呢帽的黑色骑装,完全模糊、蒙胧的部分只是面部。
一副茶杯送给了我,我给他倒了茶。他望着我,等我站起身,把茶水递给他。
“阿尔文,”我说,“请把这杯茶递给你父亲。”
她非常热心地做了。
他简洁地说了声“谢谢”,彼得利用这一停顿又把我卷入话题。
“利小姐来的那天,我们在火车上见过面。”
“真的?”
“确实是这样,不过,当然罗,她不了解我的身份。她怎么会知道呢?那时她还没的听说过大名鼎鼎的南斯洛克。她甚至不知道还有威德登山庄。当然罗,我是知道的。真是造人弄人,我正好和她坐在一个车厢的同一小间里。”
“那个,”康南说,“倒是挺有意思的。”他看起来似乎觉得不论什么事情也不在这以下。
“因此,”彼得继续说,“她发现我们是近邻时,大吃一惊。”
“我相信,”康南说,“这是一个令人不愉快的发现。”
“那当然啦。”我说。
“谢谢你,利小姐,说了那么多友好的话。”彼得说。
我望望表,说道:“我要请你们原谅我和阿尔文。快五点了,在五点和六点之间我们要上课。”
“并且,”康南说,“我们绝不干扰你们上课。”
“不过,”彼得嚷道,“在这种场合,规矩总可以放松些嘛。”
阿尔文流露出热切的神色,她在父亲面前并不快乐,但又舍不得离开他。
“我认为这非常不明智。”我说着便站了起来,“来吧,阿尔文。”
她向我厌恶地扫了一眼,我相信那天下午取得的进展这一下全完了。
“请你,爸爸……”她说。
他严厉地看她一眼。“我亲爱的孩子,你听见你的教师是怎么说的了。”
阿尔文的脸刷地变得通红,露出很不自在的样子,不过我已经对彼得·南斯洛克说了声再见,向门口走去。
在书房里,阿尔文两眼瞪着我。
“你为什么要把一切事情都搞糟?”她问。
“搞糟?”我重复道,“一切事情?”
“ 我们本来可以随便什么时候上课……随便什么时候……”
“可是我们规定在五点与六点之间上课,不是随便什么时候。”我驳回她。我的话音较前冷峻,因为我害怕自我内心升腾而起的激动。我要向她说明白:你爱你父亲,你渴望得到他的准许,但是,我亲爱的孩子,你并不知道什么是实现你的要求的正确途径。让我来帮助你。不过我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我从来就不是感情外露的人,现在也不会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