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依莲没有对崇华的话多作补充或反驳,在那当口,她只是怀着一种像在等待着什么、却又茫茫然不知所措的不安而沉默着。
杨昀骐笑了笑,“我可能抽不开身,不过我会把礼金寄给你们。”
叶依莲的名字是早就签好的,她坐在崇华身边,半垂着眼,不懂自己明明想来亲口问他,到了这一刻为何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杨昀骐甚至没特别和她说上一句话,只是很制式、很客套的和崇华应对。
还是,这些对他而言早就不重要了?只有她还傻傻的认为他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只有她还笨笨的,因为害怕承认放不下而当了七年的缩头乌龟?
她甚至不敢将视线抬起,再看他一眼。
“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反正都走了那么远的路了。”她听到杨昀骐这么问道。
“不了,我们还得去别的地方,就不打扰了。”崇华说着起身,叶依莲连忙回过神也站了起来。
如果现在不问,可能一辈子没机会了!
叶依莲猛地抬起头,对上杨昀骐不期然与她相对的眼。
“昀……”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也许只是凑巧他们同时间开口,又也许是他刻意打断了她的话。
他依然如她记忆里的那般啊!只是当年那个少年眼里轻狂的叛逆与桀骜,还有总是不经意流露对她的宠爱已经不在了……已经回不去了。
叶依莲心口一阵抽紧,像是原来被深深埋起来、被刻意遗忘的,突然间以疼痛来宣示存在。
可是她已经不是当年只会以着无辜的眼神示弱的女人,她垂下眼,在瞬间把早已不该存在的感觉与激情遮掩,努力维持最完美的形象。
“我过得很好。”她回道。
杨昀骐脸上又是一笑,晓葵在一旁看着,却悄悄握紧了双手。
从他们来访开始,她知道杨大哥根本没真正笑过,直到刚刚……
“那就好。”他说,仍旧没有表露太多。
“依莲。”崇华转过身唤着她。
叶依莲不让自己有时间思考其他,举步离开。
结束了,从今以后不要再想。她像在催眠自己,脚步如同她内心的狼狈与仓皇,走向那个真正愿意给她承诺的人,不再回头。
一直到他们的车子驶离椿馆,杨昀骐才缓缓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点上。
“今天的晚饭你们自己解决。”他只交代了这一句话,便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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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两间房的客人叫了外送的晚餐,到了九点,才是他们员工的用餐时间。
工读生阿灿先回家去了,只剩下晓葵和民宿老板娘,也就是她的阿姨。这附近的人都喊她阿椿姊,还有阿椿姊当公务员的丈夫,本来平日杨昀骐会和他们一块儿用餐,不过今天他从下午时就没下楼来过。
看着眼前外送的便当,晓葵就忍不住担心,“杨大哥不会有事吧?”
头上还卷着发鬈的阿椿姊摇摇头,“如果真的有事,应该早八百年前就出事了,不会等到现在。”
“我看,你等等把便当拿上去给他。”她姨丈说道。
一抹人影从电梯的玄关处晃了出来,晓葵还以为是杨昀骐,回过头却发现是平常不到半夜不会晃下楼来觅食的房东小姐。
“樱姊!”晓葵像看到救星。
皮肤苍白、穿着深色睡衣的女人双手抱胸,右手食指上还夹着袅袅燃烧的香烟,一下楼就先到厨房拿啤酒饮掉大半瓶。
“樱姊,你知道杨大哥结过婚吗?”晓葵小声地问。
林夙樱闲闲地吐了口白烟,“知道,他十八岁就娶了老婆,二十一岁寄离婚证书,结果没下文。”再把另外半瓶喝完。
“今天他妻子来找他重签离婚协议书。”晓葵把下午的情形说了一遍。
林夙樱听完,眉头拧了起来。
“樱姊,杨大哥会不会有事啊?”善良的晓葵满心担忧地问。
林夙樱挥了挥手,“放心吧!他要是会想不开就不叫杨昀骐了,他的心可是铁铸的。”说罢,转身走回玄关。
“樱姊,你去看看杨大哥吧!”晓葵不放心地在后头喊。
“行啦!小管家婆。”林夙樱上了楼,犹豫了两秒,才举手敲了敲杨昀骐的房门。
这栋别墅总共六个楼层,一、二楼共用;三楼是临时员工宿舍,专门给像阿灿那样来打工的人,有时工作太晚不方便回家时使用;四楼住的是阿椿姊夫妻俩和晓葵;本来林夙樱想住顶楼,杨昀骐给了她两倍房租,虽然她不缺钱,但也从不跟钱过不去,于是她自己住五楼,留顶楼给杨昀骐。
这类价位高昂的独栋别墅都设有电梯,在电梯和楼梯处特别隔出一个小隔间,可以做为开放式玄关,也可以采封闭式,让每个楼层都保有各自的隐私。
敲了半天没反应,林夙樱试试转动门把,门没锁。
门后,原本将近五十坪的空间隔出一大块地方做为阳台,另外有两房、两厅,外加厨房和浴室,仍旧十分宽敞。
林夙樱不用猜也知道杨昀骐坐在阳台的栏杆上抽烟。
“现在才躲起来搞自闭,是不是晚了点?”林夙樱倚在落地窗边问道。
杨昀骐半侧过头,笑了笑,“不想煮晚饭就是搞自闭?看来我过去三年来挺尽责的,没有三天两头罢工,让你们习惯一点。”
“再装就不像了,你以为你眼前的人是谁?”林夙樱仍旧在屋内,她可不想吹冷风。
“是,在下还真瞒不过大姊头法眼。”
“我不当大姊头很久了。”随手拉了一旁的椅子坐下。“不要拐弯抹角,你那只小白兔终于开窍来找你摊牌了吗?”
杨昀骐继续望着远方融在夜色中的海景,不语。
“你有没有和她解释当年要和她离婚的原因?”问是这么问,不过林夙樱以她爷爷的名义发誓,答案是没有。
杨昀骐摇头,“知道她过得很好,她要再嫁的人看来也很可靠,我就放心了。”
“靠!”忍不住发出无意义的语助词,林夙樱朝天上翻了翻白眼,“我实在搞不懂你,都已经没事了,干嘛不去把她找回来,跟她解释?”
“在来这里以前,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光棍,能给她什么?”她听到他笑着说道,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钱很多啊!”法院又没查封他家的财产。
“她也不缺钱。”当年他给了她一笔丰厚的“赡养费”,她有钱、有学历、有大好的未来,而他除了钱,大学没念毕业,还坐过牢,能给她什么?
“她缺男人保护。”有些女人总是需要一双手臂依靠,就像叶依莲。
“事实证明,她找到更好的。”
“衣冠楚楚不代表不是人面兽心。”
“她和那男的交往五年了,如果真的遇人不淑,不会在一起那么久。”
“哟!看来杨大少爷这些年不是真的对小白兔不理不睬,你还请人调查她的情况嘛!”她说的当然是彼此心照不宣、他却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
杨昀骐但笑不语。
就因为这样,当他能够无所顾忌地去找回她时,她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如果他曾经伤害过她,那么当那个男人出现时,就是他该退出的时候了。
“你要真有心把她让给别的男人,早就去诉请离婚了吧?”
所以啊,有人傻傻的逃避,有人傻傻的等,等到她真的用时间去证明另一双手可以倚靠,他才会真正让自己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