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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部。”她火大指责。“你的行为举止,没有一样构得上绅士的标准,就连听的音乐,也是粗俗不堪。”哪里配得上她?

  “我听的音乐又有什么不对?还是说,又不入你的耳了?”韦皓天又眯眼。

  “你觉得有可能人我的耳吗?”她提高声量反问。“你听的是评弹,评弹!那是老头子才在听的东西,有水准的人才不会听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他们听爵士乐或是法国香颂,就是不会听评弹。”那种属于老一辈的玩意儿。

  “我懂了,只要是遇上你不喜欢的事情,都叫做‘没水准’,你的价值观还真是肤浅。”听了半天韦皓天总算弄懂一件事,那就是郝蔓荻真是自大得可以。

  “若是按照你的标准,那天底下‘有水准’的事还真不多,我看你也不用出门了。”搭黄包车没水准,听评弹也不行,好一个崇洋媚外的女人。

  “我──不跟你扯了。”临时找不到更好的话反驳,郝蔓荻索性主动中断这个话题,反正这也不是她来找他的理由。

  “我只是来告诉你;我不跟你结婚了,我们的婚约取消。”她骄傲的宣布道。“戒指我会派人送过来还你,就这样,再见!”说着说着,郝蔓荻转身就要离开起居室。

  “站住。”韦皓天毫不客气地命令她停下脚步,郝蔓荻气愤地转身。

  “别以为事情有这么简单,随便撂一句‘我要退婚’,整件事就算了。”他冷笑。“我问你,你爹地知道这件事吗?”像个疯子一样跑来说要退婚。

  “呃……”郝蔓荻答不出来,这早在韦皓天的意料之中,她哪会想这么多。

  “我猜,他还不知道吧?”韦皓天的笑容很冷,气煞了郝蔓荻。

  “我还没有空跟他说,但他会谅解的。”只要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他老人家也一定同样气愤。

  “他会谅解?你把事情想得太美了吧,宝贝。”他故意亲匿的叫郝蔓荻,让她又羞又怒。

  “我怕他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不但无法谅解,还会发心脏病,听说他的心脏向来不是很好。”韦皓天的调查可说是做得很彻底,也充分掌握住郝文强的身体状况。

  “不要你管!”可恶的家伙,竟敢拿这事威胁她。“不管我爹地说什么,我都不要嫁给你,一定要取消婚约。”

  “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着你爹地破产?”韦皓天好整以暇地等待郝蔓荻自动投降,反正她也没那个胆。

  “我……”郝蔓荻愣住,她的确是没那个胆,也没那份勇气。

  “我先提醒你,如果你坚持取消婚约会有什么后果好了。”他让她更清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旦我们取消婚约,你爹地必须立刻还我钱,大概一百五十万。另外,你现在住的房子也得立刻抵押,因为你爹地还在外面积欠许多债务,房子不太可能保得住。车子当然要卖掉,但值不了多少,因为已经是七年的老车,早就折扣光了。另外还有房子内部的家具古董,请人全部估一估,或许值个二、三十万元,但那还不够支付我代垫的现金,我光付出的现金就有四十万,信用担保方面还不算在内,若是再加上利息,恐怕你们父女做到死都还不完,你自己看着办好了,考虑一下要不要退婚。”

  他说得很平静,但在弹指之间,早就把郝蔓荻的后路都捏断了,她根本没有选择。

  “况且,你也不是真的想退婚,只是气不过,对吧?”更可恨的是,他并且把她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三两下就揭穿了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心事。

  郝蔓荻难堪地拉扯洋装的裙摆,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样当面给她吃排头,没想到他居然还说──

  “没本事,就别学人说大话,只会贻笑大方。”闹笑话而已。

  气得郝蔓荻好不容易稍稍平息的火,因为他这句话又旺起来,口不择言的回道。

  “我是没有你的本事,但我有脾气。倘若你执意要娶我,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往后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大家走着瞧!”

  两个都在撂话,都在比谁的脾气比较硬,没有人肯认输。

  “你废话说完了吧?说完了就快滚!”韦皓天的脾气显然略胜一筹,出言恐吓的语气,也比她深沉多了。

  郝蔓荻犹豫了一下,冷哼。

  “不用你赶,我也会走!”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踏进这栋洋房。

  “等一下。”

  郝蔓荻离去之际,他又叫住她。

  “你又想干么?”郝蔓荻没好气的回头。

  “把你的大衣拿走。”他用手指着沙发。

  “这不是我的大衣。”她抬高下巴,明白表明立场。

  “我已经把它送给你,就是你的大衣。”他尽量忍住脾气不发作。

  “但是──”

  “我送出去的礼物,绝对不再收回,你拿走就是。”

  “可是……”

  “拿走!”

  韦皓天严厉的语气,非但吓了郝蔓荻一跳,也让她大衣拿得更加心不甘、情不愿,根本不想再看见那件大衣。

  她气愤地看了韦皓天一眼,一把从沙发上抄走大衣,头也不回的走掉。

  韦皓天紧紧握着拳头,气到不知该怎么松开,他已经好久不曾这么愤怒。

  “……可恶!”他一拳打在墙壁上,引起莫大的声响,姆妈急忙冲进来察看发生什么事,看到后大叫。

  “哎呀老爷,你的手流血了!”姆妈慌得好像自己受伤,一直嚷着要找药箱。

  “没关系,张妈。”他一点都不痛。“你出去,让我安静一下。”

  痛的是他的心,他的感情。

  他的劳斯莱斯、他的这栋洋房,都是为她而买的、而建的,可是她一点都不在乎,她甚至退还了他送她的大衣。

  不止,她还在背后和朋友串通好嘲笑他,这是最让他难过的事。

  他明白她不是心甘情愿要嫁给他,但既然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为什么她就不能认命留给他一点尊严,非得要一再践踏他的自尊不可?

  想起自己是如何地期待她回国,如何地拜托法国的朋友,拿着她的尺寸去香奈儿订制大衣,就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傻瓜。

  我才不要跟你这种没有水准的人结婚,这件大衣我也不稀罕!

  在她心中,他永远是个臭拉车的,她才不会……

  “张妈,叫司机备车!”他匆匆打开起居室的门,对着楼下大吼。

  心痛之余,他只想去一个地方。

  “我们去哪里,老板?”司机转头问甫上车的韦皓天。

  “地梦得。”他说。

  第六章

  一九一七年俄国十月革命以后,一大批俄国王公大臣、地主贵族,纷纷逃离俄国。他们大部分逃往欧洲,只有一小部分是奔向远东。他们当时主要是逃往哈尔滨一带,后来又辗转来到天津、上海,也有人逃到日本的。这些落难的俄国人,被称为“白俄”,他们在上海大部分住在法租界西区,也有住到公共租界或虹口的,但多数还是住在法租界。

  这些将军、皇室们的遗老遗少,到了三十年代大多都已经金尽囊空。有一点远见的,会想办法做生意。成天怀抱重返祖国大梦的,则是醉生梦死,用酒精享乐来麻痹自己,直到把身边的钱全部用光。

  这些将钱用光了的王公贵族们,没钱的情况下只好开始卖妻女,将她们抵押给出得起钱的人家。运气好一点的,去当保母、厨娘或是教师。运气差一点的,则会沦落到酒吧或是妓院成为娼妓,“地梦得”就是一个专以白俄女郎招徕生意的酒吧兼妓院,在上海颇有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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