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你知道?”
“你不就是想玩俄罗斯轮盘吗?”
“好聪明。五颗子弹,你只有六分之一的运气,只要开一枪,不是死就是如愿带走他们,玩不玩得起?”
“玩。”至少还有六分之一的机会。
福田匡弘赞赏地直点头,递出枪,风啸没有半点迟疑,举枪顶住自己的太阳穴,脸上表情不带任何恐惧,扣下扳机,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三秒。
铿。迥异于子弹射出的声音。
风啸勾起唇,却不是在笑。“幸运之神似乎站在我这边。”
“五颗子弹都没让你蒙到?!”
“倒是你,你蒙到了只有六分之一的坏运气。”
“哦?怎么说?”
“六分之五的机率,我会死;六分之一的机率,我会回来杀你。”风啸已经重新站稳身子,直挺挺往反方向走去。
“那么你就试试看。”福田匡弘被激得面目狰狞,在风啸身后咬牙道。
“老大,千万不能放他回去,现在就毙掉他一劳永逸!”福田匡弘的手下急忙提出警告。
“对,只要朝他脑门上开一枪,他就没办法再回来找麻烦,你要是放走他,以后说不定他真的会变成心头大患──”
“我说放走他就放走他,你们啰唆什么?!今天的重点是杀掉风霆和司徒烺!一个不成气候的家伙也值得你们害怕吗?!没看到他中了那么多枪,有没有本事活着回去都还是个问题,需要我多补他一枪浪费子弹吗?!滚!”
福田匡弘一念之差,注定他日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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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啸有本事活着回去。
而且还扛回了风霆及司徒烺的遗体,只不过他也几乎到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一脚步差点就踩进去,最后是被唐拉了回来,但是他伤得太重,唐只有把握让他不死,却没有把握让他醒来。
出人意料,风啸清醒过来,而且张开眼第一句话就喊出司徒绾青的名字。
在他昏迷期间,风霆的遗体已经火化,司徒烺则是被送回右派,让右派的人处理后事──
“为什么不等我醒来再处理丧事?!”
“等你醒来,风霆叔都只剩一堆白骨了。你以为你只睡了一两天吗?”唐边说边替他注射一剂药物,风啸只觉得一股酸进骨髓里的软痛在身体里强烈蔓延开来,他飙了句粗话咒骂,唐不以为意,抽出针头,再揉揉他的手臂。“会痛是好事,不会痛再来骂我。”
“你到底在干什么──”风啸无法冷静地说话,咆哮吼他。
“治疗你呀,还是你想一辈子瘫痪也行,跟我说一声就好,我马上停止用药。”
“瘫痪?”
“有颗子弹弄伤了你的脊椎。”唐用着最轻描淡写的说法。
风啸似乎不信,试图从床上起身,但他失败了,反复再试,仍没办法让自己挺身坐直。
“好了好了,别再操劳自己的身体,你现在好好听我说。”唐环臂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小罐无色药剂,正色道:“这是还没有做过人体实验的药,你是第一个试验的人,会不会成功我不敢打包票,但如果不使用它,你这辈子绝对都不可能再站起来,现在明明白白地回答我,你要不要用这种药治疗?”
风啸瞪着那罐药剂,又瞪向唐,唐挑眉在等他回答。
“……要。”
“好,达成共识,是你自己答应要当白老鼠的,后果要自己承担。”他只能善尽告知义务。
“我不能一辈子躺在床上。”
“我身为医生,自然会尽全力救你。”这是基本医德。“药效快发作了,你会再睡好几个小时,应该说你接下来睡的会比醒的多,这是神经修复的副作用,不过当然不会太好睡,我想剧痛是难免的,不过你……”
唐的声音越来越远,后头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见──
睡时完全不能安稳,身体里全是抽痛,醒来之后又是注射新药,他有很多事想问,偏偏说不到几句话,药效又会让他陷入昏沉,他已经无法分辨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以及他还要忍受多久──
“过阵子你得开始复健,那也不是太好受的事。”这是某一次他较为清醒时,唐对他下达的命令──医生对待病人的命令。
“我还要多久才能走路?”风啸受够了成天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无力感!
而且……他哪来的鬼工夫一直躺在这里不动?!
司徒烺的尸体送回右派,司徒绾青一定……很难过,她和司徒烺的感情很好,司徒烺也非常疼爱她,至亲死状凄惨,她如何能承受?又如何能度过?
“这种事急不得,慢慢来吧。”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能笑笑安抚。
“我要一个大略的数字。”
“再几年吧。”
“几年是几年?”
厚,很鲁耶,病人。
“四年吧,不然五年,也可能六年。”四年是正常走路的基本所需时间,五年大概可以做到小跑步,六年就可以去参加奥运的短跑比赛。
“太久了。”
“比起一辈子站不起来的人而言,够短了,少贪心。”
风啸蹙眉不语。
“不过前提是,你得先站起来,不然一切都是废话。”
“我就是该死的站不起来!”他尝试过了!两条腿怎么也不听使唤。
“先生,不然怎么叫Paralysis──瘫痪呢?瘫痪是神经系统损害常见的症状,按照程度可分为完全性或不完全性;按肌张力异常情况可分为弛缓性和痉挛性;按分布型式可分为偏瘫、交叉性瘫、四肢瘫、截瘫和单瘫──”
“不用解释给我听!你只要想办法让我站起来就好了!”
唐一点也不会因为风啸的吠吼而动怒,他很能体谅病人因为受伤而情绪失常。“保持心情愉快及与医生好好配合也是帮助复元的主因哦。”
“……”看见唐的笑脸就一肚子的脏话想飙。
“你能躺在床上过悠闲日子的幸福生活已经快过去了,还不趁现在好好享受享受,接下来可有你辛苦的了。”
“少嘲讽我。”
“我是先替你做心理建设,风啸,会很难熬的。”
“……你以为我会怕吗?”哼。
“我是不以为你会怕啦,我比较担心复健师会怕。”
风啸扬眉,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你一定会痛到胡乱迁怒扁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倒楣的复健师呀。”绝对会吃拳头吃到饱。
“我会控制我的脾气,只要能让我复元,我会尽力成为最听话的病患──”
言犹在耳,第一个复健师在第一天就被揍到肋骨断两根,抬出左派,第二个复健师也于两个钟头后在乱枪齐发中仓皇逃出,第三个复健师撑得比较久,她一直到凌晨都还躲在厕所里啜泣不敢出来……
“最听话的病患?”唐冷笑嗤笑嘲笑讽笑,这六个字,字字带刺。
风啸脸色铁青。“这比我中枪时还要痛一百倍!”
“我有告诉过你会很痛。”
“但你没说会痛到这种程度!”
“我是不是还要告诉你──乖,会非常非常的痛,会痛到你想扁爷爷揍奶奶,会痛到你想一边拿机关枪扫射一边拿手榴弹狂丢,会痛到你想直接一头撞水泥墙去死?!”
“妈的!真的很痛你不知道吗?!连他们捏捏我的脚趾头都像痛得直接把我的腿拿到火炉上去烤一样,更别说他们试图把我的膝盖弯曲起来──”
“好,很好,非常痛嘛,那就不要治了,你就一辈子这么平平稳稳地躺在床上,要喝水有人倒,要吃饭有人喂,永远都不用再爬起来了。”唐突然从旁边书桌上拿起相框,一把摔在地上,相框玻璃碎成片片,他从里头拿起照片,那是稚龄的风啸与司徒绾青在夏夜里坐在庭阶上大啖西瓜的照片,里头的两人笑得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