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们一起披就没办法定路了。”
翠袖把毯子推回给妹妹,袁红袖只好自己披上毯子。
“好慢喔,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来救我们?”
山风愈吹愈冷,渐渐变大的雪一点儿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寒飕飕的凉意直逼心头,袁红袖终究是没吃过苦的小姑娘,这时候,疲惫折磨得她信心渐渐流失,耐力已到达崩溃的临界点。
翠袖也差不多,但她毕竟是大姊,无论境况多么绝望,仍然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安慰妹妹。
“放心,他们一定会来的!”不过,她自己也在怀疑——
他们不会等她们冻死在山头上,才找到她们的尸体吧?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他支持不住了!
眼看金日那张脸烫红得像火在烧一样,呼吸急促紊乱,步履蹒跚不稳,还会转圈圈,黄希尧当机立断提出休息的提议,并决定就算金日不同意也要设法点他的睡穴强迫他“同意”,没想到金日竟然闷不吭声的默许了,这时,黄希尧四人的脑子里不约而同浮起同样的想法。
他快倒下去了!
倒吧,倒吧,快倒下去吧,如此一来,他们才能够设法先让他退烧,保住他的小命,不然他要是死在这里,大家都得陪葬,更别提要救人……
咦?他在做什么?
黄希尧四人正在暗自敲打如意算盘,霎时又目瞪口呆,震惊得看着金日竟然扑通一声跳入婉蜒在山麓间的小溪里,水面上还浮着一块块的浮冰,别提溪水有多冰冷,他竟然……竟然……慢着,难道他是想……
黄希尧与傅康相顾一眼,几乎同时拔腿跑过去一人抓住金日一条手臂,但并不是要把他拉上来,而是捉住他不让他沉下去。
“金公子,你就这样睡一下吧!”
金日那双眼已呈现呆滞昏沈的现象,根本听不懂黄希尧在说什么,空茫的睁了好一会儿才无力的阖上。
“承峰,你去照顾马匹搭帐篷;青枫,你去打只山鸡来生火熬汤。”傅康沈声吩咐,待他们两人各自去忙之后,他望着沈在溪中昏睡的金日。“我想我们最好再给他下点蒙汗药,不然还没越过这座山,他就会先死在这里了!”
直至金日赤焰如火的脸色褪到微红,他们才小心翼翼的把他抱离开小溪,放到帐篷里换衣服。
“老天,他的背是怎么了?”傅康惊愕得雨眼睁得滚圆。
累累的疤痕,凹凹凸凸没一处平整,简直就像是被人硬刮下一层肉来似的,惨不忍睹。
黄希尧淡淡瞟他一眼。“你说呢?”
傅康犹豫一下。“鞭打?”虽然不太可能,但也只有这种可能,可是被鞭打的伤并不会如此严重啊!
黄希尧莞尔。“谁敢鞭打他?”
他也这么想,可是……“不然是什么?”
黄希尧轻叹。“为了保护袁姑娘,他差点被活活砍死了。”
傅康怔了怔。“他的武功不是十分厉害吗?”难道一切都是虚构的?
“是,但是……”黄希尧再叹,是佩服,也是感动。
他曾经认定是金日高烧烧得神智不清,忘了自己会武功,但在他送妹妹回家再回到建昌之后,有一回金日午睡时,他和翠袖无意中闲聊起这件事,翠袖立刻回驳说他想错了,然后一边掉泪一边说出当时的实际状况。
现在,他则用感慨的语气,把当时发生的事再告诉傅康。
“……直到最后一刻,他几乎只剩下半口气,护着袁姑娘的手臂仍然没有松懈半分……”
他缓缓拾起眼来注定傅康。
“你做得到吗?只因为袁姑娘害怕你杀人的模样,宁愿用自己的命去保护她,也不肯再使出武功来让袁姑娘更怕你,你做得到吗?在你昏迷不醒,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时,你仍然能用那最后一口气去保护袁姑娘,你做得到吗?”
傅康张嘴,差点脱口说出:当然做得到!
但是……
他真的做得到吗?
他不知道,没有人能够确定自己在神智昏迷的情况下会做什么事,或者不会做什么事,没有人。
“倘若他的武功真是那么好,他也可以不杀人而制住对方呀!”
“在他清醒的时候,没问题;但当时,他已高烧到神智不清,根本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唯一仅有的意识是自己说过不会再做会使袁姑娘害怕的事:杀人,要杀人就必须使出武功,所以他就不用武功,这是最直接的反应不是吗?当他清醒之后,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呢!”要杀人就必须使出武功,不用武功就不会杀人,非常单纯又直接的逻辑,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是的,神智不清的人最多也只能做出这种反应。
傅康垂眸凝住仍处于昏睡状态中的金日,好半晌。
“在得知大妞儿嫁给他之后,我一直认为他配不上大妞儿,更不明白大妞儿为何会倾心于他,可是现在……”他黯然苦笑。“我已经没有资格说他配不上大妞儿了。”
他疼爱翠袖十年,终究比不上一个能够为她付出生命的男人啊!
两个时辰后,营火旁,四个男人正在低声讨论如何加快行进速度,又不致使金日过度劳累,蓦地,帐篷掀起,金日大步定出,退去高烧后的他回复原先的冷峻,目光犀利地扫向炉火上的锅子,里头熬着不知什么汤。
“那是给谁喝的?”
“当然是给金公子你喝的呀!”
金日冷笑。“要喝大家一起喝,否则谁也别想要我喝!”
四个男人骇然抽气。
他知道了!
吞着口水,四个男人面面相觑,太冷天的,额头上竟然冒出汗滴来,一颗颗溜溜地往下滚。
他知道他们曾给他下过蒙汗药了!
那他为何没有杀了他们?
“至少吃了胡大夫的药吧!”黄希尧战战兢兢的递出药丸。“你的高烧是退了,但还是在发烧呀!”
默默的,金日吃了药丸,又喝下大半皮囊的水,再去溪边把水囊装满。
“上路吧!”他说,一边牵着自己的坐骑,踏上那条只能靠两条腿走的小上径。
眼见他自顾自先上路了,四个男人慌慌张张收帐篷、灭营火,急急忙忙拉上自己的马追在后面跑。
现在他们知道他为何不杀他们了,杀了他们就没有人给他做奴隶了!
第二章
雄伟的贡嘎山在远方矗立,拉鲁河环绕着身躯游走在起伏的青棵地之间,牛羊和牧歌愉快的融入浩瀚广阔的草原中,朦朦的雾霭在大片白桦林里袅袅飘拂,经历近一个月艰辛到不行的旅途之后,眼前乍然出现如此美好的景致,翠袖姊妹俩不禁感动得直掉眼泪,以为是在作梦。
总算不必再攀山,不必再渡河,不必再练习惊险动作,不必再踩在深雪里簌簌抖索了……
真的不必了吗?
在拉鲁河畔,有一片淳朴的藏人村寨,一行人鱼贯而入后,藏女便把翠袖姊妹俩带进最大那栋民居内,直接爬上三楼。
“你们暂时住这里。”藏女才说了一句话便转身要离去。
暂时?
“请等一下!”为免藏女又像之前那样理也不理她们,翠袖一把揪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请问,你们究竟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藏女看看被捉住的衣袖,再注视翠袖片刻。
“藏边。”
“藏边?”翠袖惊呼。“为什么要到藏边?”
“因为没有人会想到我们在藏边!”袁红袖喃喃咕哝。“大家会拚命在川境找我们,可就没有人会找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