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
木兰微敛着双眼,享受着翱翔天际的喜悦,感受着风扑打在脸上、发上,那是种凌驾一切的解脱。
小时候,她梦过好几次像只鸟儿般飞行,但是梦归梦,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真正飞起来的一天。
头顶上那片长长的、梭状的飞行伞,就像张开的翅膀,带她展翼高飞。
心飞了起来,思绪也跟着飘远……
她从来就不怕高,不像顾正棠。
顾正棠有轻微的惧高症,她本来不晓得,直到有晚她央他到101大楼上看夜景——
室内观景台在八十九楼,尾随在一群来自国内外的观光客之后,他们买票进入直达电梯,电梯以惊人的速度抵达目的地。
“正棠,快来看,灯海好漂亮!”她贴在巨型玻璃窗边,惊叹地观赏着台北市的夜晚街景。
“你慢慢看,我等你。”顾正棠站在楼层中央的纪念品橱窗边,似乎忽然间对那些商品很感兴趣。
她绕遍三百六十度的窗口,又回到他面前,一脸兴奋。
“跟你说,我想我找到我们家在哪里了!跟我来,我指给你看!”
“我知道我们家在哪里。”他非常冷静地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刚刚我仔细看了一下,我觉得我有看到我们住的那栋大楼,我都没想到从这里可以看见耶。”
“不可能,你看见的都是灯火,从这种高度看下去,每栋建筑都差不多。”
翻了翻眼,她索性拉起他的手。“我说是就是,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把他拖到窗边,一根手指压在玻璃上。“你看,就是那里,夹在两栋比较高的大厦之间那座建筑。”
他迅速地往下瞄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大步。“嗯,很好,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别急嘛,我们才刚来没多久。”她看着他,有些纳闷。“你退后做什么?那么远怎么看得到?”
“我想去看纪念品,你看完夜景再叫我。”
“别那么扫兴,靠过来一点啦!”她伸手拉他,他不动如山,脸色有些怪异。
怎么拉都拉不动他,她正觉得莫名其妙,一个惊人的猜测却在脑中浮现。
“你……”她密切地端详他,试探道:“该不会是怕高吧?”
他僵了下,神情有些受辱。“我只是不喜欢高度。”
还真给她猜中了!她知道不应该,可是看见他的反应,就是有点想笑,不过她忍住了。
他接着道:“而且我认为这么高的建筑物非常违反自然界的定律,既然有地心引力这种东西,表示人类应该脚踏实地站在地面上,这种高度非常、非常地违背物理原则。”
听他在鬼扯!她一个字都不信。
“承认吧,你惧高。”她贼贼地凑到他面前。
“不,我说了,我只是不喜欢高度。”他郑重地重申。“不喜欢跟恐惧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哦?怎么个不同法?”她倒想听听他又有什么论调。
他一下子被问倒,刚毅的脸上出现可疑的暗红,几秒后才说:“我拒绝继续这种无意义的讨论。”
忆及顾正棠当时那个表情,木兰忍不住轻笑出声。
“在想什么?”
乔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木兰心中一震。
老天……她是怎么回事?!她现在正跟乔风在几百公尺的高空中呢!
怎么会想到许久以前那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没、没什么……那是基隆屿吗?”她指着远方的一座小岛,连忙转移话题。
“是啊,每年一到四月份,岛上就会开满遍地的台湾野百合,有人把那花景叫做‘基隆飞雪’,可惜现在花季已经过了。”乔风拉着操纵绳,让飞行伞转了方向。“不过岛上的景观特殊,听说基隆市政府也加修了人行步道,我们改天可以搭船过去看看。”
“噢,好啊。”木兰感到一阵歉疚。乔风对她那么好,她刚刚居然分神想着顾正棠!
她深吸一口气,决心好好享受这段飞行旅程,免得辜负了乔风的心意。
“你在欧洲待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对国内的观光景点了解得比我还多。”她故作轻松地随口道。
乔风笑笑,只说:“当年我一心想出外闯荡、见见这个世界,后来我才想通,其实最美好的事物早就出现在我身边。”
木兰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她正集中精神欣赏脚下的山峦和海洋,只是不知怎么地,海洋似乎没有稍早那么蔚蓝,群山也不再那么翠绿……
过一会儿,乔风告诉木兰:“我们差不多要降落了。”
安全至上,木兰这时也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降落地点就是海水浴场的沙滩。”他接着道:“待会儿听我的口令做动作,照我起飞前跟你说的几项原则,先脱离套袋、双脚要站直……”
不久后,在乔风的指导之下,他们顺利地着陆了。
由于双人伞的面积比单人伞大,几个在场的好心人士也过来帮忙降落,很快地,木兰从所有的安全装置中脱身,乔风也熟练地收好了伞具。
这时,又有人降落了。
“他们穿着礼服!”木兰惊愕地瞪着那对刚落地的男女,男的穿着白色燕尾服,女的竟然穿着白色婚纱。
“飞行伞婚礼。”乔风解释,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
木兰满是好奇地看着那对新人,新娘子的漂亮礼服因身上的安全扣带而完全变形,新郎倌则因为穿着西装运动而满头大汗,然而,两人脸上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幸福笑容。
一个扛着摄影机的男人正拍下所有过程。
真不可思议,她在电视上看过有人跳水结婚,却没想到连飞行伞也能用来当仪式。
“真厉害……”
“怎么?”乔风笑睇着她。“你也想要有这么别出心裁的婚礼吗?”
“别开玩笑了,飞那么高,正棠不晕死在空中才怪!”
乔风突然静下,用一种深思的眼神看着木兰,她不解。
“你怎么——”木兰猛地住嘴,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天哪天哪天哪……她刚刚说了什么?!
那、那、那个名字为什么会从她嘴里冒出来?
“对不起……”她羞愧得想死,不敢直视乔风。
“太伤我的心了,木兰,跟我在一起还想着别的男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顾正棠的名字顺顺溜溜地就跑了出来。
“要罚你。”乔风的声音听起来硬邦邦的。
不能怪他,这是她应得的,谁教她不管好自己的舌头。木兰迟疑地抬头,本以为会对上一张愠怒的面孔,却见到一个痞痞的特大号笑容。
“罚你给我一个吻。”不等她有所响应,乔风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重重地啾了下。
沙滩上有旁人在轻笑,但是木兰没留心。
她只是摸着酥酥麻麻的嘴唇,呆呆地杵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
乔风有股清爽的古龙水淡香,可是不知怎么地,她脑中却出现一样毫不相关的食物——
奶油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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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啦……”
“不要。”
“一次就好,真的。”
“免谈。”钱良玉身穿黑色丝质睡袍,白皙的玉足架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吃着零嘴、看着电视,完全不为所动。
这是木兰家的客厅。木兰嫌一个人在家无聊,便邀良玉到此过夜。
“记不记得我们高中毕业旅行的时候还跟飞燕三个人挤一张床,聊天聊到快天亮才睡着,那种感觉不是很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