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大厅传来音乐奏鸣声,好像是在办盛大热闹的Party。
Party?
克里斯说过,他是这座宅邸的主人,那么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举办宴会?
她突然顿悟,这一定是为他接风的洗尘宴!
克里斯!没有错,一定是他提前回来了!
她冲进浴室里,一边冲水洗去一身尘土,一边怪自己为什么贪睡成这样?克里斯一定是太体贴了,见她熟睡才没唤她起床。
她好想快点见到他,如果她早点醒来,就不必这么手忙脚乱地打点自己了。
她急乱地从行李箱里挖出一件银白色礼服,她立刻换装,淡扫娥眉,顺着楼梯一路向下。
站在最后几个阶梯,她往前一眺,再度愕住。庞克乐团在宴会厅前方卖力嘶吼,几个骨瘦如柴一看就知道是模特儿的女人,从她面前悠然“飘”过。
这看起来不像是接风宴,反倒像是寻欢作乐的Party。
她问守在门边的侍者:“克里斯回来了吗?”
他告了声罪,信步离开。
为什么不回答她的问题?克里斯呢?他人在哪里?
她踏进宴会厅,站在轰炸似的音乐中,转身想在人群里找到熟悉的身影,但在找到他之前,她反而先找到某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她站在自家宴会厅里,不管多么努力,总是找不到父母。
她的父母就融在衣香鬓影的宾客之中,不在乎她、不理会她,让她像个傻蛋,一边转圈圈,一边到处穿梭寻找家人,直到女仆上前来,抱她回房间里静静待着。
她痛恨这种感觉!不安全感剥夺了她亲近亲人的想望,也扩及到外人身上。
蓦然间,她看到克里斯了!他就在坐在角落的一张长沙发上,双臂大开,挂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意态潇洒地打量着她。
她双眉微微一皱,不知道为什么,他给她的感觉有点……不对劲。
两个美艳的年轻女孩靠过去,坐在他身边,他非但没有推拒,还主动与她们耳鬓厮磨。
怎么会?眼前的他,面容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身材也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种好陌生的感觉?
他任那两个年轻女孩为他解开前扣,一路往下吻去,眼神却紧紧地盯着她看,好像在审视她、观察她。
当他的眼神落在她胸前的家徽坠饰,左眉微微一挑,看他的神情,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但……怎么可能?是不是她太多心了?他们才几天没见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忘了她?
她迈开脚步,迟疑地朝他走去,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因此没有发现,一旁的老管家对她摇了摇头,神情显得非常忧虑。
“克里斯。”她停在他面前,看着他和其它女人亲热,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几乎要当场反胃,但她不想当场表现出嫉妒的模样,她相信克里斯会处理。
就算他不处理,事后也一定会向她解释,克里斯不会伤害她,永远不会!她相当执着地相信。
“她在叫谁?谁是克里斯?”一个女孩探起头来,她的唇印在他的胸膛。
她强撑出来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
“赛巴斯丁,你认识她吗?”另一个女孩仿佛对她的干扰很不悦,也抬起头。
“赛巴斯丁?”她喃喃着。他什么时候变成赛巴斯丁了?
“我认识她。”他望进她的眼底,残酷微笑。
“嘿,你该不会换了口味,挑上东方妞来玩了吧?”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去,让我跟她谈一谈。”
他轻拍两个女人的背,在她们起身时,大掌顺手在她们的俏臀上溜一记,逗得两个女人咯咯笑。
“讨厌!你快点跟她谈完啦,我们还要过来找你玩。”年轻女孩白了她一眼。
她们离去后,他依然维持豪迈浪荡的坐姿,扯开一抹邪笑,偏着头看她。
她觉得腿软,双膝颤抖得无法支撑住自己,但她不想偎近他、坐在他身边。
她会腿软不是因为他的眼神,在沙漠小城时,他的目光总会让她的全身发软、发热,仿佛血管奔流的全是火焰,但眼前的他,给她的感觉完全不是如此。
怎么会?明明是同一个人啊,同样浓浅不一的褐发、同样饱满的天庭、同样高挺的鼻子,仅仅是眼神有些许不同,另外,克里斯从来不会笑得如此轻浮。
但不管他是叫作克里斯,还是赛巴斯丁,他都还是他啊,不是吗?
“你不说话?”赛巴斯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两个……不,这一屋子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她看到很多女人在跟他眉目传情,“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在楼上客房,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在睡觉。”他依旧笑得邪气,“何况,我有更好的事情可做。”
为什么他不肯回答,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小的疑问在她心里继续兜转。
会不会是……“他”根本没有回来过?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不就在眼前吗?她怎么会这样乱想?
“什么是更好的事情?”她思绪一片纷乱。
“招待其它女宾。”
“克里斯……”
“叫我赛巴斯丁,这才是我的本名。”
“那你先前为什么要自称克里斯?”
“哦,那只是化名。”
化名!连名字都可以是假的了,那……
“你跟我求婚,也是假的了?”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明凤舞确实捕捉到他脸上极度诧异的神情,仿佛他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些话。
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他就立刻“反应”过来,“在床上说过的话,怎么能当真?”
问题是,他并非在床上跟她求婚,然而,在这当口,她并没有察觉到那么多。
“你费心安排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你还挺‘好玩’的,就让你过来跟我乐一乐,反正我钱多没地方花嘛!你放轻松,我才刚从那么危险的地方回来,给我亲一个。”
他站起身,试图揽过她,但明凤舞急忙后退。
她的脸色瞬间刷白,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从求婚到“乐一乐”?他对她的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大?
啊,对了,因为在不毛之地,她是仅有的选择,因此她得到了他全部的爱。回到繁华世界后,选择变多,她不再是唯一,他的态度怎么可能不转变至此?
明凤舞眨了眨眼睛,感觉一股热意就要从眼里溃堤而出。
不,不许哭!大笨蛋!她早该想到会有这种结果的,要不是她被那劳什子的爱冲昏了头,她怎么可能犯下这么白痴的错误?
她真真正正清醒了,“我曾经以为你是天底下最专情的男人,没有想到,到头来却证明了我是全世界最可笑的傻瓜!”
她忿忿地冲上楼回房间,气得掉下眼泪,她想立刻离开,却不得不先冲进浴室,靠在洗手台前,呕出一肚子酸水。
所有美丽的背后,原来都是不堪。真爱,也不过是神话而已!
她对自己的恶心反胃没有多想,漱了漱口,掬水泼脸,大踏步地走出浴室,连衣服都懒得换,就拖着行李下楼,她要用最快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直直朝着前门走去,没有回头,因此也就不知道,音乐声依旧,但所有的人都立在原地,好像就定位的临时演员,目送她离开。
赛巴斯丁转向老管家,老管家卸下严肃神情,露出悲戚的神色。
“还是没有消息?”
“有,但是是非常非常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