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李昕昕愣住了。
“你在电话中说,有很重要的话必须面对面告诉我,难道不是吗?”
李昕昕立刻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啊!是!当然是了!不过……我现在肚子很饿,有什么话也要先吃饱才有力气说,所以,我们先去吃午饭吧!”
“你……”轻轻拧起眉心,如来刚要发话,就被她拉着手,用力向前拖去。
“来吧!来吧!我们一起去吃午餐!你喜欢中菜,还是西餐?不过,我想吃法国菜……”
吃完午饭,看过电影,到公园散步,在商场逛街,乘机车上山顶观赏夜景……整天下来,如来觉得自己就像个精力不继的老人,早巳筋疲力尽。
站在尖顶凉亭内,俯视山下已经升起的璀璨华灯,如来偏头,用闪烁着不耐烦光芒的眼神看着身旁的李昕昕。“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告诉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李昕昕深呼吸一口气,直视他乌亮的眼睛。“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你说什么?”骤然的告白令如来以为出现了短暂的幻听,睁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昕昕。
咬一咬唇,李昕昕用更响亮的声音说。“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终于听清楚她的话,如来呆滞了约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迟疑地问:“你说的喜欢是……情人之间的喜欢?”
“是!”李昕昕用力地点头。
如来蹙眉,不解地问:“为什么喜欢我?”是他做了什么令她误会的事吗?
李昕昕立即屈指数起来。“因为你有礼貌,温柔,善良,英俊,长得比我高……总之喜欢就是喜欢!不用理由!”
表面而肤浅的理由,如来暗想,同时,语气温和地说:“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感情基础,你觉得喜欢我,可能只是一时的错觉。”
“不会!”李昕昕斩钉截铁地说。“我喜欢你!我很清楚知道我喜欢你!”
伸手,轻轻揉着眉心间的泪型红痣,听着她毫无根据的话,如来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痛了。“我们只是新近相识,你不觉得你太冲动吗?”
“爱情本来就始于冲动!有冲动才有爱情!”
太过理直气壮的声音令如来骤感无力。“抱歉!我不可以……或者你不知道,我的……家里比较严格……我不可……”
就在如来搜肠刮肚地找寻适合的拒绝辞令时,李昕昕已俐落地打断他的话。“因为你是喇嘛,西藏的活佛,所以不可以接受我?”
为什么她会知道?如来不由得一愣。
“刚几天,是你把我送回家吧?那天晚上我一直都昏昏沉沉,不过我知道你救了我!而且……”
李昕昕笑着,用一种“我已经知道你所有秘密”的声音,将话接下去。
“而且,我记得自己在蒙胧之间看见了一些很奇妙很奇妙的事。回家后,我上网搜寻这几个月来的新闻。约一个月前的几篇报导上有你的照片,照片是隔着很远拍的,你的衣着也完全不同,但是我一眼就认出来!照片中的人就是你,你就是访港的西藏活佛!戴帽子不是想遮阳,而是要遮住你的脸吧?”
看着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如来沉默下来。
良久后,当他再次开口时,没有说什么“不是”、“你误会了”之类的话,而是用
倏然低沉的声音说:“你明知道我是活佛,还向我告白?”
用一个比较粗俗的比喻,这就像明知道一个男人已经有妻子,却引诱他另结新欢一
样。
“活佛又怎样?活佛不可以有女朋友吗?”李昕昕蛮不在意地呶呶唇。
“我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六世达赖喇嘛,就曾经有心爱的女人。”
“我不是他。”不冷不热地回答,如来抬起眼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既然你记得那天晚上的事,那你应该知道曾经有一个深爱你的男人为你而死。他死了才没有几天,你不觉得自己移情别恋得太快了?”
李昕昕受不了地翻一翻白眼。“拜托!我才不爱他呢!”
没有理会她,如来继续说:“不过,他爱你,爱得愿意牺牲一切,甚至化身为丑陋的魔物,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那样深切而执迷的爱情或许并不正确,却令他为之动容。
“别说得好像是我做错事!”终于听出端倪,李昕昕瞪大眼,气冲冲地说:“那个变态、疯子!我差点儿就被他害死了!明明是他为我添加无数麻烦,为什么你反而要帮他说话?而且,我从来没有逼他爱我,根本是他自作多情!”
“到底是他自作多情,还是你蓄意欺骗他的感情?”如来摇摇头,自丰润的唇瓣间吐出锐利的提问。
脸色倏然铁青,李昕昕攥紧拳头,心虚地高声叫嚷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
知道再说也没有用了,如来暗暗叹口气,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轻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没有重要的话要告诉我。我答应出来,反而是因为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不过,现在已经不必问了。”
由那个晚上,看着男人死去的那一刻开始,他心里就积存了无数疑问,需要用自己的眼、耳、口去找寻答案。现在他已经知道答案,可惜,答案总是残酷。
在她眼中,他只看见心虚、埋怨、烦闷,没有内疚后悔,更没有伤心。
师兄说得没错可怜的男人,从一开始,他就爱错了。
至于她……眼神流转,看着面前的李昕昕,如来想: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已经错失了可能是一生中最真挚的爱情。或者,即使知道,她也不会觉得可惜;因为人的皮相、谈吐、身份、地位,在她眼中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修长的手指头轻轻抚过自己的脸庞,如来从不以自己凌驾于无数人之上的长相为傲,但此时却忍不住想:若那个男人也有这样的一张脸皮,悲剧或者就不会发生。
色相皆空,可笑千万年来,世人始终不明白。
默默地为已经逝去的生命致上深切的感伤,指头轻轻叩响柱子,如来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李昕昕,淡淡地说:“下山吧!风景已经看完了,而我们已经……无话可说。”
短短的交谈,已令他感到很累很累,甚至生出了厌恶的感觉,是时候回去禅坐,收敛心神,止息烦恼了,否则,只会落入师兄的意图之中。
李昕昕恨恨地跺跺脚,忽然转身向停泊在凉亭外的机车走去。
“王八蛋!没眼光的死瞎子!你自己滚下山去吧!”
看着她在尖锐的叫骂声中,发动机车离去,如来不由得怔忡起来。
女孩子真是一种反覆无常的生物……感慨地摇摇头,他想:就如师兄所言,今天不是愉快的一天,因为他见识到人的另一种丑恶,不过,还不至于会令他感觉伤心难受。
刚走出凉亭,忽然传来一阵剌耳的煞车声。抬头一看,正好看见李昕昕所驾驶的机车在转角处与一辆跑车发生碰撞。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云霄,她连人带车地翻侧,滑过对面的人行道,之后撞上铁栏。
如来想出手阻止意外发生,不过,当举起手后,才想起自己的力量已经被北冥浩天暂时封印了。
跺跺脚,如来飞快地跑到倒卧在地上的李昕昕身边,单膝跪地,将她的头抬起,扶到膝上。只见她满脸擦伤血污,后脑被撞击凹陷,鲜血源源涌出,神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