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笑意在唇边缓缓晕开,她说:“我一直觉得,我们好像满谈得来的。”
他点头同意,也觉得自己越来越懂得怎么跟她说话了。不过她方才的说话方式意外的有条理,莫非是她心情糟糕时的反向表现?他狐疑思考着。
“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一个平时不可能问出口的问题就这么蹦出喉头,他微微一愣,一时不能相信那是出自己口中。
只因她说他们谈得来,他才突然强烈地想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她倒未流露奇怪之色,认真想了想,最后说:“人心就像结构精密的机器,膨胀的怒气会把螺丝挤松,置之不理,掌管情绪的部门就会失控。”抬眸瞅他,微笑道:“而你是一把很好的螺丝起子。托你的福,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或许是他多想了,她的用词形容明明还是很诡异。
她以拇指和食指捏着水瓶瓶口,轻轻摇晃,注视瓶内仿佛起浪一样的水面。“其实也不能全怪我哥,也许他只是耳濡目染,因为爸妈也是这样。对他们而言,音乐才是生命,男女间的感情只是刺激灵感的调剂,所以漫不经心可有可无。当大家都厌倦的时候,握握手多谢指教就和平解散了。”
他有些错愕,不是因为把感情当成灵感调剂这件事,毕竟他也认识这样的人,好比中村;说不定部分热爱音乐的人体内都有难以稳定的澎湃因子,不过那并不等于他。他错愕的真正原因在于她全家都跟他是同行……该是所在领域不同吧,因为孟蕴生这名字他并不熟悉。
最奇怪的是,她那句“耳濡目染”使他又有点介意了……“你也是这样?”
“那倒没有。或许因为我没遗传到创作天分,所以不能体会吧。我只是单纯喜欢音乐,所以才只能做个小DJ。”并非丧气,而是事实上这身分跟她其他家人的名望比起来是“小”了点。
但他听在耳中却误以为她为此自卑。不,不是这样的。他涌起一股意愿想告诉她,她的成就并不亚于任何人,因为她曾激励过欲振乏力的自己;因为她除了自己还有很多听众,因为她的节目能带给人一个心情安宁的夜晚,在这喧闹烦扰得惹人失眠的现代是多么不易……
然而满心话语还没整理得可以出口,她倒比自己先说了──
“我喜欢音乐,也欣赏音乐人,不过我的铁则是,找男友绝不能找做音乐的。”她“啪”的一弹手指,像找到个极佳结论。“因为他们通常感情丰富,也就是滥情。”
咦……“也不一定是这样……”
“我相信是。”相当择善固执的语气。
张口结舌石化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认识多久、知不知道对方电话号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确实的心情。
在这种可悲的情况下,他错愕震惊又受打击地醒觉:自己是真的恋爱了。
否则他不会为她的一概而论瞬间傻眼、愁苦、不甘,生平第一次有想要把人抓起来猛力摇晃大喊冤枉的冲动。
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喜欢上眼前这个将自己形容为“螺丝起子”的女人。
第六章 喜欢和被喜欢?
“我今早在电梯口碰到你的‘邻居’下楼拿报纸。”
晚上十点,两个女人外出回来在电梯前等待时,陶菲菲意有所指地开口。
“哪一个?”
“就是住在楼上的那位先生啊。我正想跟他打声招呼,他手机忽然响了,他一掏出手机,我居然发现他手机上的吊饰不知道为什么好眼熟喔……”很故意地把话尾拖得长长的。
“是吗?”
“不是吗?”还装傻!“好像跟某人的手机吊饰一模一样耶,你说是不是太巧了?”真心话是:那种造型奇特的东西除了孟蕴真,她想不出谁会看上啦。
“喔,对。”孟蕴真像是这才想起有那么回事。“不是一模一样,鼻环位置不同,小花颜色不同,性别也不同。他那只是公鳄鱼。”
哼,总算承认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上次还跟我说你们不是那种关系……看不出你也会害羞。这种事干嘛对我保密?我又不会怪你们瞒着我暗通款曲。”
她神色有点狐疑。“你是指他的公鳄鱼跟我的母鳄鱼?”
“当然不是!”陶菲菲瞪她。“谁管你什么鬼鳄鱼啊!我是说你跟他,你、跟、他!都敢光明正大用情人系的手机吊饰了,还故弄什么玄虚!”
“我没申请专利,那个吊饰不是只有我可以用。”
那奇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最好你跟他真的‘只是’单纯的邻居关系。”
“也没那么单纯。邻居可以当朋友的吧。”嗯,甚至是好朋友。
陶菲菲眯眼打量她。“你不是在骗我吧?”
“那有什么好处吗?”不明白她有所怀疑的理由。
叮!电梯来了。
她们迈入电梯,陶菲菲摁下二十九楼的按钮,孟蕴真才忽然想到:
“对了,我忘了拿晚报。你先上去吧。”
“好。”陶菲菲关上电梯门,突然眼尖地从门缝间瞄见有人朝电梯走来,深知这阵子电梯不好等,好心地转按下开门钮。
哒哒哒……随着脚步声,一人一狗进入电梯。
“谢谢。”男人说。
是这家伙!陶菲菲瞠圆眼,后悔自己的多事。
电梯门关上,电梯朝唯一的目标二十九楼攀爬。十楼……二十楼……电梯内一直保持寂静一片。
“你的狗还真安静。”陶菲菲轻哼一声,想到有时晚上九点不到就被他抗议自己电玩的声音开太大。“跟它主人一模一样。”
“不一样。它不是自愿安静的。”他淡淡地说:“它是我捡来的。发不出声音是因为前任主人给它动过去声带的手术。”
咦!陶菲菲愣住。怎么会是这样……一股强烈的内疚让她很想说些道歉的话,但面对他就是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叮!二十九楼到了。
“再见。”他礼貌性说完,带狗回屋。
她站在自家门前呆了一会儿,慢吞吞走向隔壁,瞪着别人的门铃,过了一会儿又走回自家门前,反反复覆好几次,直到孟蕴真乘电梯来到。
见她尚未入屋,孟蕴真微讶挑眉。“在等我?”
“不、不然呢。”怪了,她干嘛心虚啊?“别以为可以借口逃走,今天不问出个结果来,我是不会放人的。”
见她坚持至此,孟蕴真无所谓地说:“那就来我家喝玫瑰花茶。”
“好阴险啊你,明知我喝玫瑰花茶会拉肚子。”
“你不是在减肥吗?”
“那我不会去买泻药啊?神经……咦!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刚才没注意,走近她家才闻到一股淡淡香味。
孟蕴真没回话,站在自己家门前也不动手开锁,像在认真端详什么。
“怎么了?”陶菲菲凑上前一看,只见门把上挂着个用白色滤网扎起的小袋。“这里头是什么?”
“栀子花。”孟蕴真微微弯身,伸手解下小袋。
陶菲菲大感奇怪。“谁送的啊?”
他们大楼管制严格,未经通报不得上楼,不可能主人不在却有人来拜访啊。
“螺丝起子。”
“啊?”还来不及多问那是什么,她就整个人呆住了。
因为那是她认识孟蕴真以来,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那样的笑容。
用颜色来形容的话,就是浅浅的粉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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