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小蒜只能气鼓双颊,鼻腔喷哼有声,几乎要瞪穿他。
“你这个始作俑者还有种在我面前说风凉话?!也不想想是谁害的!把我的舌头和弟的眼睛赔来啦!”她伸手向他索讨,但是没索讨到手心反挨了啪的重重一掌。
“别以为你娘没来你就能对我大吼大叫。”
“你还不是一样以为我娘没来你就对我动手动脚!”动手动脚扁她。呜,好痛,手掌都红了啦!
“你最好想想怎么跟你娘说你挑了个病痨夫婿的事!敢让你娘掉半滴眼泪我就毒死你!”
“我会跟娘说——我能治好他。”自信挺起小胸膛。
“要治好他的确不是难事。”他挑挑拨开帽边帷纱,露出半边脸孔。“我才正觉得奇怪……你会不知道吗?只要剖开他的胸膛,将他心脏那处缺洞给补起来——”
“住口!”
“看来你是知道的。”
“……”皇甫小蒜低头不语。
“既然知道,你迟疑什么?动刀呀。”他凉凉挑眉。
“就是知道我才不敢!你以为那像挑刺一样,开个小口就能解决吗?那是要将他的胸口开个大洞耶!”皇甫小蒜冲着他嚷,“弄个不好,他可能不是死在旧疾复发,而是死在我手上!”
“忘记生个胆给你了吗?”他嗤笑,“还是你的胆真的小得跟颗蒜一样?”
“换成是你,你敢动这个手吗?”
“为什么不敢?我能救的,为何不救?”
“万一……”
“万一失败的话,就看看死掉的人对我而言是怎样的存在。若是你娘,我就跟她一块去;若是你,我就和你娘再生一个补回来,一点都不碍事。”
“你这个臭老爹!”她掏出身上小药瓶,倒了满手黑漆漆的药丸子弹他。
“你这颗臭蒜头!”他随便一捉就是一把,挑了几颗放进嘴里尝,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我会变成臭蒜头还不是你害的!”也不想想是谁取的破名字!
“你不敢动刀对他开肠破肚,你就等着叫臭蒜头一辈子!”
“有什么关系!反正穆无疾说我的名字好可爱!”
“他是瞎了还是聋了,看不到听不见你的名字多好笑吗?”哈!
“他就是喜欢我,连带喜欢我的名字,我今天就算叫皇甫狗脊或是皇甫蚤休还是皇甫龙胆草再不然皇甫冬虫夏草,他都不在乎!”
“是哦是哦,那就代表不用改名了嘛。你认输了?不想改叫皇甫芸香了?”这名字,可是皇甫小蒜从识字熟读医书开始就心心念念最想改的。
“我——”
“小蒜比较好听,念起来很甜蜜。”穆无疾的声音介入,发表他的浅见。
“你看吧你看吧,穆无疾喜欢我的名字!”皇甫小蒜拽得咧。
“别忘了那名字是我费尽周章取的。”
“费尽周章?哈,你根本就没有取,你只是随手翻书而已!别把自己说得多辛苦!”还费尽周章哩,自己说出来都不会觉得汗颜可耻吗?
“你以为翻书不累吗?你罚跪过那本书就该知道那本书都快高过你了!”
“把我生成矮冬瓜的也是你好不好!”
“明明是你变种。你瞧你弟,英俊挺拔,高挑健壮。”
“长成一棵大树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啦!”
两人对吵得很专心,谁也没分神去注意穆无疾已经站在他们身后好一会儿,连他刚刚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插嘴的那句话,也淹没在两人一来一往的汪汪吠吠里。
穆无疾甫从皇城回来,在房里找不到皇甫小蒜,问着奴婢们才一路问到了这里,没料到她与一名男人吵到不可开交,他大略听罢,已经猜出男人的身分。于情于理,他是该上前向长辈行礼致意,不过他是识相之人,此时此刻上前向未来岳丈请安的下场一定是被人吠回来,他干脆自己挑了处廊阶坐,顺便还能整理今日朝堂上众官禀呈的国家大事。
嗯,邻国蠢蠢欲动,大军已有在边境集结之势,其余邻国见状必然也会尾随发兵,想占渔翁之利。让伏钢领兵去对抗东边邻国,西边那邻国呢?有谁能担此重任?
宁太后虽然经过上回一吓,确实不敢造次,但她身旁的兄弟族亲可没死心,妄想拿小皇帝当人质,朝纲不先整肃整肃,光让这些家伙扯后腿,国不泰人不安,该是一举除旧布新一番了……
再来就是其他皇子,他们并非真心诚意让最年幼的弟弟坐上龙座,先前不过碍于七皇子的威权,陪笑地任由七皇子将二十六皇子推上帝位,时间一长,野心又逐日成长,各方皆不再沉潜,暗地里他听见的阴谋可是远远超乎想像,二十六皇子年岁尚稚,无法与兄弟们抗衡,而就他观察,除七王爷之外,其余皇子并不合适成为皇者,最快最省时的方法还是将野心勃勃的皇子们一网打尽……
“穆无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穆无疾专心思索着一件件政事时,皇甫小蒜终于发觉坐在廊阶上闭眼沉吟的他,立刻凑上小脸蛋。
“你吵完了?”穆无疾很高兴总算被人注意到了。
皇甫小蒜努嘴,“我才没有和他吵哩,谁有那种闲功夫呀?跟他多说一句我都嫌嘴酸——”
“小蒜,怎能这么跟你爹说话?”穆无疾不赞同地皱眉,“快向你爹道歉。”
“我又没——”她还想顶嘴狡辩。
“小蒜。”他只是再唤了她的名字一遍,她便只能像个犯错孩童垂头丧气。
“光凭你方才那句话,我无条件将小蒜头嫁你。”那人缓缓摘下帷帽,露出真实面貌。帷帽下是一张成熟而俊俏的容颜,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头异于常人的银亮发丝。那并不是因为老迈年高而使黑发褪成的色泽,因为白发不可能有那样美丽的光泽,浅亮亮地披挂肩胛,衬出光晕般的朦胧。
这就是皇甫小蒜亲爹的真面目?
说实话,他很吃惊。
皇甫小蒜与他没有太多相似之处,从外貌到气质,找不出血缘羁绊,若要勉强来看,皇甫小蒜横眉竖目的倔强嗔怒样倒有一丝丝他的味道。
“你好像来很久了?”未来丈人不像皇甫小蒜一吵起架就无视周遭动静,他从刚才就瞄见穆无疾默默出现在现场。
“你来很久了?!”皇甫小蒜惊呼。那、那不代表他可能听见她与她爹所争执的内容?!虽然大多数句子都是无意义的吠言,但也是有一两句攸关他的病情,尤其是开膛剖腹那一句!
穆无疾笑了笑,“还好,不算很久。在你们正好提到我的病不难治,只要剖开我的胸膛,将那处缺洞给补起来时——我才到的。”
“那不等于全都听光光了?!”她跺脚。
“既然知道方法,你怎么不试看看呢?小蒜。”穆无疾问她。
“你也偷听到原因了不是吗?”
“不用担心太多,你就尝试看看吧。”身为病患还鼓励大夫对他切切剖剖。
“拿你的生命来尝试?”皇甫小蒜用力撇开小脸。“我承认,我很孬,胆小如蒜,我不敢!”
“如果成功的话,说不定我真的能和你白头到老。”
“如果失败的话,你连一刻钟都熬不过!”
一个乐观一个悲观,意见分歧。
“我认识的皇甫小蒜可不是如此毫无自信……那个指着我鼻子,像个山大王命令我要对她唯命是从的皇甫小蒜不是还站在我面前吗?”
“今天要是生病的人是我老爹,我就有自信把他剖开来再缝回去而面不改色啦!”皇甫小蒜还在撂狠话,眼泪老早就背叛她地流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