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妶羞涩满足地靠着他,仰望那张英俊而温柔的面孔。
“谈谈你自己好吗?”他把玩她呈现大波浪的发丝。“交往这段时间,我对你还不是很了解,譬如说你的童年,或是你的家人,我很少听你提起这些事。”
“因为……我不是很喜欢去回想这些事,所以也很少对人提起。”苏宜妶苦涩地扯扯嘴角。
“怎么说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何自威更加温柔地诱哄,要她把所有的心事都说出来。
这件事,是发生在苏宜妶高二的时候——
“妈,我回来了。”
十年前的某天,一头清汤挂面、面容白皙秀丽的苏宜妶刚从学校回来,走进家门朝屋里扬声喊道。
向来总是在第一时间跑出来迎接她的母亲,今天却不见人影。她放下书包,狐疑地朝里头走去,厨房里没有人,于是她转个方向,走向父母的卧房。
才刚走到虚掩的卧房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哀哀切切的哭泣声,她大吃一惊,急忙推门走进去,看见母亲坐在床边哭泣。
“妈,您怎么了?”她抽了几张面纸帮母亲擦眼泪,同时着急地问。
“宜妶,你爸爸、你爸爸他……走了啊!”
“走了?”苏宜妶神色大惊。“爸爸去哪里?”
“我不知道!”苏宜妶的母亲陈雅娟放声大哭。“他只说无法再继续待在这个家里,要出去闯一番大事业。”
“大事业?”苏宜妶也不解,父亲只是个小小贸易商,能闯出什么大事业呢?
“妈,您别担心。爸可能只是一时想偏了,暂时出走散心罢了,过几天他就会回来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不相信他会抛下家人,远走天涯。
“真的吗?”陈雅娟止住眼泪,通红的双眼希冀地看着女儿。“你爸爸真的很快就会回来吗?”
“嗯,一定的。我相信爸爸不会抛弃我们的,他很快就会醒悟,回家和我们团聚。”苏宜妶这般肯定。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她的父亲苏志洋一直没有回家,她们从满怀希望等到满腹失望。两年前,母亲过世之后,苏宜妶更是彻底绝望。
“当初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压力太大,暂时出走而已,一定很快就会回家,没想到自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提起往事,苏宜妶神色黯然。
“真令人难以置信,你父亲居然就这样离开了,你们难道没试着找过他吗?”何自威震惊地问。
“当然有。我们请认识的亲友帮忙协寻,甚至还报了警,但是只查出他已出境到东南亚,然后又转机到其他国家,其他……什么都查不到。”
“所以你们只知道他人在国外,至于他住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你们都不知道?”何自威急忙又问。
“是的。”
“这怎么可能?”何自威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你是他的女儿,他在外头的事你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知道?难道这些年来他从来不曾和你联络过?”
“我是真的不知道嘛。你何必这么凶呢?”他的口气那么重,苏宜妶委屈地憋起小嘴。“自从他出走之后,就没和家里联络过,连通电话或一封信都没有。就连他在美国意外过世,也是他的律师亲自将骨灰送回来我才知道的!”
见她眼眶微微泛红,何自威这才发现自己说话太激动,惹她伤心了,连忙开口道歉。“对不起。宜妶,是我失言了,你不要难过。”
“呜……”他又突然变回那个温柔的他,忽冷忽热的巨大差异,让苏宜妶忍不住心头的委曲,陡然迸出泪来。
“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哭了。”他连忙将她搂进怀里,迭声道歉安慰。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凶?我又没有说错什么。”她哭着质问。
“真的对不起。”何自威再次道歉。“我不是对你生气,我气的人是你父亲,他怎么可以这样抛下你们母女不闻不问呢?”
听了他的解释,苏宜妶这才止住了泪,破涕为笑。
“傻瓜!”她笑着娇嚷。“他离家都十年了,而且如今他和我母亲都已过世,纵使过去对他有再多的埋怨,我也忘得差不多了。现在我只想记住我们一家三口曾经拥有的美好回忆,那些埋怨与仇恨,我不想再提了。”
她的面容恬静而柔美,让人丝毫感受不到一点愤怒与怨恨,看得出来她确实已经遗忘父亲的种种罪过,只愿记住他最好的一面。
“你实在是个善良的女孩。”何自威欣赏的眼眸,爱恋地瞅着她。
能有这么开阔的胸襟,必定是因为她有一颗比谁都善良的心,还有那股坚强勇敢的意志力。他又重新认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对她也不禁多了几分怜惜。
不过,怜惜归怜惜,该问的事情还是得问清楚。“对了!你父亲可曾留了什么东西给你?”何自威小心翼翼地试探。
“留东西给我?”
“是啊!你父亲过世,应该会有些遗物留下来,难道你都没有拿到?”
“你为什么这么问?”苏宜妶敏感的直觉,他这句话背后似乎别有涵义。
看出她的怀疑,何自威立即澄清道:“你的小脑袋可别胡乱猜想喔。我是因为关心你,所以才这么问的,如果你觉得为难或是不想说,那就别勉强了,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不会生气——”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宜妶连忙解释,深怕让他不高兴。哪个人可以忍受恋人的怀疑呢?“我只是有点奇怪,绝对不是怀疑你。至于我父亲的遗物,都让他的同居人拿走了,我可以说什么都没有拿到,只除了——”那颗蓝钻。
“除了什么?”何自威立即追问。
“没什么。”苏宜妶苦笑着摇摇头。“我也是后来才从他的律师口中知道,这些年我爸爸虽然没有再娶,但是一直和一名美籍妇人同居,难怪他不想回家。”
“宜妶,你别……”见她伤怀,何自威连忙开口安慰她。
“没关系。”苏宜妶强打精神,坚强地笑着说:“我早已习惯爸爸不在身旁,而且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计较,毕竟最有资格计较的人是我母亲,她都已经过世了,我再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来荏弱美丽,却又坚强勇敢。
何自威深深凝视她,不由得为她的柔弱与坚强感到心慑。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这样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没想到你看来柔弱,却又这么坚强。”他怜惜地道。
“我不得不啊。”苏宜妶无奈苦笑。突然失去丈夫的母亲差点倒下,她若是再不坚强,恐怕会跟着母亲一起倒,所以她不得不伪装起来,帮助母亲度过那段恐惧黑暗的适应期。
“你让我刮目相看。”何自威真心赞美。可以想像,她瘦弱的肩膀要撑住这么大的悲痛,有多么辛苦。
“真的都过去了。”她摇摇头,不愿再回想。
“聊了我这么多事,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该多告诉我一些你的事了?”苏宜妶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溜地瞅着他。
她发现他们大半的时间都在聊她的事,而他自己却还是裨秘兮兮的。
“譬如呢?你想知道什么?”他神情愉悦轻松,随意往沙发上一靠,顺道将她拉入怀中,嗅闻飘着淡淡玫瑰香气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