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听得皱眉。“你也未免太冒险了。”
“你才没资格说我。”初雪哼了声。
迈克抬起身子看她,又疑又茫然更有些错愕。“你在说什么?”
“你自己看。”初雪说着就伸手去拉他的衣服,迈克既讶异又惊奇,直觉想躲开。她竟一点也不害臊,整个人倚到他身上,大剌剌去拉他衣服下摆。
“好,好了好了,我自己来,你就是想要我把上衣脱掉?”初雪嘟着嘴,重重点头。他无奈吐气,只得依着她,真的把睡衣下摆拉高。
初雪惊呼一声,首先看到他上手臂那个经过包扎的烧伤,又有红色血迹渗出。“伤口又裂开了!一定是刚刚……”
“没事。”迈克只看了一眼,安抚道,“现在不觉得痛,应该是没事了。”
初雪看着他久久,她吸吸鼻子,咬着唇,伸手指着他腰间蜿蜒如蛇的一道旧伤,“这是什么?”好像娱蚣喔。
“喔,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迈克掩饰地想把衣服穿好,初雪不让,居然伸手又把他抱住,娇嫩的脸颊贴着他赤裸的胸膛。
“我要你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就好像我告诉你我的事,你也要说一说你的事嘛。”
迈克一动也不动,他能感觉贴在胸上的脸颊肯定红艳似火,烫人的温度熨贴着。她为什么一定要在这样的情形下问?知道实情就那么重要?
“喂。”
迈克轻轻吐着气,“这伤是我十九或二十岁那年,闯进火场留下来的。”
“什么?”初雪猛地抬起头,她忘了羞却,急急地问,“你闯进火场,像今天一样吗?那你是为了救人?难怪你在火场里那样镇定。”她像是忽然又想到什么,伸手怯怯去碰那个旧伤。“还会痛吗?我听说,中国古代有一种名为腰斩的酷刑,把一个人活生生的从中间砍成两半,因为人重要器官几乎都在上半身,受了腰斩,一时并不会死,可是那一定很痛。你受了那样的痛,偏又不能……”
“喂,你不会又哭了吧?”
“你救的那个人,他……当时,你一定很痛很痛对不对?”
她还是哭了,是为他而落泪。迈克说不来自己的心情,他无言地伸出手,初雪眨着眼睛,会意地又把头埋进他胸膛。
“我闯进火场不是为了救人,我只是和朋友打赌,赌注是输的人必须定进火灾现场,过三分钟后才能离开。”
初雪惊异极了,她勉力想抬头看他,可是迈克紧紧把她压在胸前。
面对她,也许他会又说不全。
“我输了那场赌注,所以才走进去。在火灾现场,有一根木头掉下来,压在我的腰上,如果不是那个朋友救我,我早就死在那场火灾里了。我才是那个被救的人。”他平板地说,能感觉怀里的娇躯一下僵住。他放松怀抱,预料着初雪会马上坐起来,说不定还拿看怪物的眼光看他,或干脆给他个巴掌,再不然,骂他一顿……可是她的反应完全出乎预料,迈克吃惊地叫:
“初雪?!”
“可是很痛对不对?”她没有抬头,没有离开他的怀抱,泪落得更凶。他感觉到泪水在胸膛蔓延成河,眼泪的温度让他有种错觉,好像身子又烧起来了。“痛得好像要死掉……经历死痛可是又死不了。哇……”
“伤口早就痊愈,早就不痛了。”他安慰她,声音喑哑得几乎听不见。
初雪埋在他怀里,时间又过去许久,她像是终于能控制自己,吸吸鼻子,坐起身,抬手用袖子仔细擦掉他胸前的泪渍。
“我们来约定。”
“嗯?”
“我们来做一个约定,不遵守的人是小猪。”她语音沙哑,但迈克感觉得到她的认真。
“什么约定?”
“从今天开始,我们都要好好的保护自己,不可以让自己受到伤害,做不到的人是猪。”
迈克停顿了一下,知道自己连呼吸都停顿了两秒钟。他直视着她黑乎乎的瞳眸,然后说:“好,来约定。做不到的是猪。”
初雪含着泪笑开了。“那,打勾勾。”
他依言伸出手,学着她,把小指勾在她的小指上,然后把唇也印上她的。
“我要盖印章。”
第七章
“火灾的起因很狗屎,是一对兄弟吵架,原因不明,最后哥哥气极,拿花瓶砸向弟弟,被躲开,花瓶击中瓦斯炉上的热汤,又掉下来烧到窗帘,引发瓦斯气爆,才酿成火灾。”他一口气说,“火灾从B栋六楼开始往两旁烧,因为楼栋与楼栋之间的间隔太窄,火灾传播的速度因而加快,所以才在意外发生的十分钟内烧到你们所在的C栋八楼。我这么详细、不厌其烦的说明,目的很简单,就是推翻你的假设、猜想,这起火灾虽是人为,但绝非预谋,它是意外,单单纯纯的意外事件。OK?”
迈克重重吐一口气。他应该觉得松一口气的,这次的火灾纯粹意外,不是报复、不是寻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不用愧疚,不用良心不安。
“喂!”桌前的男子讶喊一声,整个人弹跳起身。同时桌上的水杯因迈克的大力一击,摇晃着摔落地面,九分满的水洒了一地。“你搞什么啊?”
“对不起。”
“你——”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一抬头就楞住了。刚才迈克一定是握拳用尽全力击向桌面的,厚实的玻璃出现了裂痕,痕迹里渗着淡淡血丝。
“你在生什么气啊?看看你弄的,榆叶把你交给我,结果搞成这样,我要怎么跟他交代?”他头大地叫,“喂,来人,收拾干净!等等,先拿医药箱来。”
训练有素的仆人很快把现场收拾好,重新奉上茶点。过程中迈克一动不动,紧握着拳,让等着为他上药的仆人无措。
“算了,药箱留着,你下去。”
“是。”
男子看看他,再苦命地叹气,“手伸出来。”他对迈克说,后者没有动静。他又叫道:“喂,老兄,你要弄清楚,平常我也是养尊处优,连拿双筷子都嫌重的人,今天我是看在榆叶的份上,才想亲自为你服务,我警告你少给你脸不要脸。”
迈克缓慢地抬头看他。他知道这个人姓日向,身高比他大约矮三公分,脸长得像岩岸峭壁一样有棱有角,嘴边伪装和善的笑已经被气急败坏取代。他还有个作警察总长的老爸。他是榆叶的亲密爱人。
“这是因为爱,对吗?”
他有丝尴尬,躲开他的注视,粗声道:“什么啦?少话废话,手拿来。”
迈克看着他,终于还是伸出手。日向把他紧握拳头的食指一根根扳开,手掌外缘有玻璃割破的痕迹,奇怪的是手心也有伤痕。
“我刚刚说话你一直握着拳呀?哎呀,再生气也不用伤害自己,双重损失嘛。看你,拳头握得指甲都把手心戳破好几个洞。我觉得你真的应该修指甲了。”他边敷药边碎碎念。“说也奇怪,你气什么?火灾属于天然灾害,再如何怨天由人也改变不了事实,你生气到不惜伤害己身,就属不智了,是笨蛋行为。啊!我知道了,这场火灾毁了你重要的东西是吗?是什么让你如此爱惜?”他实在好奇。
迈克无言,他回答不来。火灾当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烧掉的沙发床和他的财产比只是九牛一毛;可是初雪的话,她的眼泪……他总有强烈的愤怒,想不惜代价找出那个该负责的人,想捣碎什么,这样的情绪一直不能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