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有。”
“跟谁?”是那个洋娃娃吗?她好想知道。
他但笑不语。
“好吧,你不说就算了。”她不再追问,虽然胸口闷闷的,横亘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
原来这个和她最亲近的男人,还是有她无法介入的部分生活……唉,他当然要有,毕竟他也长大了,是该交个女朋友,拥有自己的爱情。
他的生活,不会再只有她一个女性了。
童羽裳萧索地瞪着天花板。“想想我们从认识到现在,都超过十年了,你二十六了,我也快要三十了。”
他蹙眉,听出她话里藏不住的惆怅。
“有时候觉得自己好老了。”她自嘲地牵唇。“都三十岁了,怎么还一事无成?”
“你想怎么有成?”他转头想看她,却因为高低视差,看不到,只能从她说话的口气揣测她的情绪。
“你知道我们公司是日系的航空公司,很少有年过三十还在外勤服务的空姐,再过几年,我就算不辞职,也得被迫转内勤了。”
“做内勤不好吗?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每天四处飞了。”也不会遇拜那么多男人,动不动就塞给她名片。他在心里暗暗补充。
“转内勤确实比较轻松,可是——”
“怎样?”
“哎,人家不想承认自己老了嘛。”她娇声抱怨。“每年新进的后辈都是一些比自己年轻漂亮的美眉,看她们就会觉得自己好老喔。”
原来她是怕老啊。他不着痕迹地弯弯唇。
“你前阵子不是还说吗?熟女有熟女的魅力,你不愁没人追。”
“可我每一次恋爱都失败。”
“那是因为那些男人不懂得珍惜你。”
“……”
无言的沉默,却似音乐家的手指,在他心弦上调弄着音律。他试着揣想她曲折的女儿心思。
“你是不是想结婚了?”所以,才盼着快些找到那个正确的人。
一念及此,他心弦揪紧。
“还好,不特别想。”
绷紧的弦,略略松了。“想换工作?”
“我喜欢这份工作。”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也不晓得。童羽裳怅然无语。
她只是觉得……迷路了。人生走了一半,她才恍然发觉自己根本不辨方向,曾经握在手里的似乎很多很多,仔细察看,却早就不知何时流失在指缝之间。
她只是好怕,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抓不住……
“那你呢?你有没想过自己的未来?”既然厘不清自己那如毛线缠成一团的烦恼,索性先放下。
“没想过。”他倒潇洒。
“怎么可能没想过?”她不信。
“我只想尽力办好每一个委托人的案子,不让他们失望。”
挺认真的嘛。童羽裳微笑,低眸望向他的眼波荡漾着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
“我听你的助理小李说了,你接了很多不赚钱的Case,等于是义务帮那些负担不起的人打官司,真的很了不起!”
“没什么。”她毫不掩饰的赞赏,照例,又烧热了他的颊。幸好现在灯光幽暗,她瞧不分明。
“除了工作,你没想过其他的吗?”她追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不知怎地,这句问话,好像噙在喉间的一颗酸橄榄,很难吐出口.
“干么问这个?”他似乎也不高兴听见这句问话,嗓音干干涩涩的。
“到底有没有?有的话说来听听啊!上回我在路上,看见你跟一个长得好像洋娃娃的女生走在一起,她是你女朋友吧?”好不容易问出口,干脆就打破砂锅问到底吧。
“你说铃铃?晓梦也问过我这问题,我已经告诉她了,铃铃跟我只是朋友。”
“真的?”童羽裳半信半疑,试探地问:“她很漂亮啊,你真的不想试试看追人家?”
“我干么要追?”
“为什么不追?你也差不多该交个女朋友了。”
“我还不想交女朋友。”冷淡的语气示意这话题就此打住。
“喔。”她一时彷徨,还想继续追问,勇气却忽然离她远去。
也罢,既然他不肯承认那女孩是他女朋友,那就当作没有吧……
“别说我的事了。”欧阳转开话题。“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曾经在露营的时候,跟同学一起躺着看星星。”
“对啊,那次是跟大学社团同学,那可是我生平第一次露营呢。”忆起那个探险味道十足的夜晚,童羽裳慢慢地层露欢颜。“我还记得那时候山上的星星好亮、好多,有个学长很喜欢星象,还一一跟我们介绍。”她顿了顿。“不过后来我在雪梨过夜,才知道我那天在山上看到的根本不算什么,南半球的星空才真叫灿烂呢。唉,好想再像那样躺着看星星。”
他沉默两秒,似是在思索什么。“有机会我也想去南半球看看。”
“你是说雪梨吗?”
“我想去南区。”
“南极?去看极光吗?我也要去!”
“你?”他转过头,她正好也从床铺上探下芳容,与他四目相对。“还是算了吧。那里冰天雪地的,不适合女孩子去。”
“谁说不适合的?我要去!”她不悦地声称。
他凝望她,灯光昏黄黯淡,她表情丰富的五官却仍是那么鲜明,打横的秀眉、噘起的粉唇,以及那流转在黑色琉璃里的彩光——
无须到南极,她变化多端的瞳采在他眼底,就是最神秘的极光。
他收回视线,无助地感觉胸口那一下不不争气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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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欧阳睡到近中午才起来。醒时,头脑还有些晕沉沉,睡眠不足。
这都该怪她,将他留下来,和他说说笑笑到半夜,结果,她独自香甜地睡去了,他却是辗转反侧,无法轻易入眠。
一整夜,他盯着香精灯,听着她沉静的呼吸声,嗅着缭绕在她卧房里,极女性的香味,脑海思绪的起伏,正如那一波波席卷全身的热浪。
或许,他是该交个女朋友。
或许,只要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他就不会再对她产生那许多荒诞不经的绮想,不会妄想趁着黑夜之幕笼落下来时,偷偷地吃了她。
他必须克制自己的冲动。
会吓着她的,她只把他当弟弟,若是知晓了他竟对她升起男性的欲望,恐怕会觉得恶心。
他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对他嫌恶的表情,哪怕只有一丝丝厌恶,他都不能承受……
“起来了吗?”她精神饱满的嗓音在门口轻快地扬起。
他揉揉凌乱的头发,呆看她。
她噗哧一笑。“好像还没完全睡醒的样子。”锁住他的眼神既俏皮,又满蕴柔情。“快去刷牙洗脸,我准备了一顿很丰盛的早午餐喔!”
他点点头,目送她像只轻盈的蝴蝶,在他心上偷采过蜜后,翩翩地拍翅离去。
他起身,收拾寝具,整整齐齐放回橱柜里,然后进浴室刷牙洗脸。
瞪着置物架上,一深蓝一粉红两支并排的牙刷,他心中一动。
这些年来,虽然她谈过几次恋爱,身边男人来来去去,但似乎从没有任何一个,能在这间她买下的单身公寓里留下任何印记。
能在浴室里放专属牙刷的,只有他一个。
能拿到她家钥匙的男人,也只有他一个。
这代表她对他的绝对信任吧,只有他,可以不事先打声招呼,随时闯入她生活。
这也是多年来他看着她跟一个又一个男人交往,能够不发狂的主因……
“喂!你好了没?东西快凉了!”她扬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