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他搁在门把上的手停住。
“这么晚还有车吗?”她不想表现得太关心他,语气故意装得冷淡。
“我用走的,走到天亮,走到有车愿意载我。”
“你疯啦!你以为你现在在参加马拉松赛跑,从台北走回南投?”
从她在诊所认识他以及后来的相处,她只认定他懒得用脑,与世无争又没心眼,不然怎么会放着家中舒服的日子不过,单凭一股热忱就到乡下行医。这样的人突然要他面对那么大的企业,实在太难为他了。
“顾问的事,我、我考虑一下。”她这不是自打嘴巴吗?前一刻还觉得他麻烦,现在又担心起他。
“那我回南投等你消息。”说着,他又要打开车门。
“慢点——”她横过身将他右侧的门锁按下。“先跟我回家去,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喔……”白亦棋乖乖地扣上安全带。
她方向灯一打,将车子调头,黑暗中没看见白亦棋的脸上一副小人得志的胜利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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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天白天粉刷诊所,晚上又在白家演了一场闹剧,隔日一早,陆茜文起床时还觉得脑中乱烘烘的。
她不是个冲动的人,在离开公司之前她已想好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但白亦棋一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与生活。
想了一晚,台湾又不是只有她一个顾问,更何况一间公司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不可能没有人才,她不该担心这么多。
所以,她决定将白亦棋赶回家,两人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白亦棋——起床!你该回家了。”陆茜文在门外喊了他不下十次,最后只好冒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的风险进房间叫他。
幸好,他没有裸睡的习惯,只不过,睡姿整整转了一百八十度。
“嗯……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他翻了一个身,将棉被卷成一团抱在怀里。
“喂——”她戳戳他的背。“你得去上班了,快起来。”
“上班?”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喔……不然我告诉你公司地址,你自己去,反正我去也没用,晚上我煮饭等你回来吃。”说完又睡了过去。
陆茜文得用尽她多年来训练有素的冷静,才能忍住不失手掐死他。
对,她去上班,他在家煮饭等她回来吃……这、这是哪一国的对话啊?!
她的理智逐渐烧毁——
“是你去上班,不是我要去上班,昨晚我们讨论的事,我拒绝,听到了吗?”她又摇摇他。
他再度睁开眼睛,看了看她,打了一个呵欠,懒懒地回说:“没关系,那就让它倒好了,反正我老爸钱多,到时候叫他多给员工几个月的遣散费好了,我好困,想再睡一会儿。”
见他又闭上眼睛,陆茜文想着想着愈来愈感到良心不安。
对啊!亚江百货全省十二个据点的背后有多少员工、多少家庭?他那么笨,万一被人骗了还不知道,或是被一些心术不正的投机份子利用,最后整个公司被掏空……那些员工怎么办?他老爸可能就不只血压升高,可能会气到中风……
就在陆茜文陷入两难的同时,白亦棋的眼睛偷偷地开了一条缝,然后,不着痕迹地又闭上了。
自从知道陆茜文的职业是管理顾问,他便查了她的相关资料。
从财经杂志的采访中得知她一路辛苦走来,一开始面对企业主对女性顾问的不信任,而后以实力在业界奠定了极高的评价,但她的上司急功近利的经营理念,打着她的名号四处承接案子,她终于忍无可忍忿而离开。
与其她从零开始,重新寻找客户,不如让她自己经营一间企业,更有挑战性也更有成就戚,重要的是,可以让过去那些看扁她的能力的男人后悔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而他大哥可以安心地回到校园任教不必离家出走,他也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计划太完美了!
外面坏男人那么多,他理所当然要好好“保护”她,为了她,他愿意舍弃南投悠闲的生活,重新回到台北。
“喂……”她坐在床边,推推白亦棋。“你醒醒,我们再谈谈。”
“嗯……”他醒了,身体滚到她旁边,仰着脸问:“谈什么?”
“你……你干么非得要我去,你根本不了解我的能力。”
“我相信你,而你本来就是管理顾问,不是吗?”
陆茜文瞧他—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们才认识多久,他拿什么理由“相信”她,不过,也因为这一句相信,她原本还坚持的决定,软化了一半。
“那你的诊所怎么办?”
“我每个月回去两次做例行检查就行了,镇上也不只我一间诊所。”
她想了想,又问:“你是认真想把你父亲交给你的事业做好,还是打算把公司丢给我,然后自己溜回南投?”刚才还说要她去上班,他在家煮饭!
“我不懂,想做也做不好。”白亦棋的目光溜了溜,他只想暂时挂名,日后公司当然整个交给她。
“我的工作就是顾问,不懂,我会帮你。”
听到她不小心说溜嘴,表示答应,他暗自欣喜。“但是,我脑筋不好,做事又慢吞吞的,经商不是我的专长,这样我就不能表现我最完美的一面,那我岂不是追不到你了。”
“你做医生的时候,我也没见过你完美的一面。”他单纯的顾虑令她想笑,故意吐他的槽。
“那你发誓,不会因为我表现不佳而扣我的分。”
“你目前是零分,没有什么分数好扣。”她忍着笑,觉得欺负他有一种乐趣。
也许,见多了商场上的高手过招,反而很想保护他这样纯然的心思。就像当初见到石琳,明知是个超级大麻烦,却忍不住要照顾她。
“零分……”他揪起眉心,像只受伤的小狗,用泛着泪光的眼珠子盯着她看。
“骗你的啦!”
“你开始有点喜欢我了吗?”他眼中的泪光像卡通似的立刻收回。
“去梳洗一下,上班了。”她板起面孔,拒绝回答。
“好!”他从床上跳起来。“我们上班去!”
第五章
陆茜文载白亦棋回家,要他换套较正式的服装。
“身为总经理要面对许多上、下游厂商,代表公司形象,不能再随随便便乱穿,就算不是西装也得穿得端正一点。”
“这么麻烦……那我还是不要做总经理了,换你来做,我做你的秘书好了。”他碎碎念。
“白亦棋,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她皱起眉头。
“遵命、遵命。”他连忙跳下车,一溜烟跑进白家大宅。
她留在车上,忍不住大笑。
在台北,多得是拼命把家中最值钱的东西全穿戴在身上,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品味与身价的男人,没见过像他这样明明就有衣架子的好身材,却穿得像打杂工人一样。
不过,她处处要强,处处要求做到完美,遇到白亦棋之后,她经常想,是不是在上层社会打滚久了,不知不觉中她也沾染了“以貌取人”的恶习。
明明喜欢他的善良与正派,明明欣赏他的自然与质朴,却仍因为他的“不知上进”,而在意起彼此之间的差距。
谁规定男人一定要在事业上冲刺?在家“相妻教子”不行吗?在她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不输给任何男人的同时,是不是也将社会对男人的责任束缚加诸在白亦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