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裴诺德,见宜安长相平庸,料想她也说不出什么有见地的话。
“也许她只是那天一早起来心情欠佳,颜色调得太深,如此而已。”宜安语带嘲弄道。
面对母姊成天到晚的疲劳轰炸,她想不心情欠佳都难。
宜安此话一出,裴诺德随即露出个果不其然的神情。
倒是商圣尧,讶异她居然会如此坦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毕竟,来看画展的人除了少部分真正具有艺术细胞外,绝大多数人不过是做做样子来沾点艺术气质罢了。
正因为如此,众人心里即便再怎么没有品味跟低俗,嘴巴上也绝对会装模作样的掩饰。
她的坦白让他首次正视起她的存在。
“我想你该知道,艺术并没有你想像中简单。”裴诺德高调论的说。
“也许。”宜安并不否认,“但有时也不该想得太难。”
将宜安的直言不讳看在眼里,商圣尧得承认,她或许长相平庸,却颇有主见。
裴诺德也颇为意外,她居然会开口反驳。
向来,因为自己长得体面,女人在他面前为了表现柔弱,就算没有一味的附和,至少也不会像她这样坚持己见。
只可惜,他并不欣赏她的主见。
如果说她长得颇有姿色,他或许会觉得她很有个性,偏偏她长相平庸,她大概是想藉由持相反意见来引起他的注意吧。
“对别的画家来说,也许是如此。”裴诺德可不认为一个平庸的女人,对最具潜力的新生代画家的了解,会比自己来得透彻。
“也许魏宜安只是想创作出容易为人所了解的艺术。”她无意使任何人难堪,只是单纯的阐述自己的想法。
商圣尧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显然眼前这貌不出众的女人不光是有主见,也有自己的坚持。
一旁的邱馨婕怎地也没料到,自己无意间抛出的话题会演变成两者的辩论。原本她的目的只是想让宜安有表现的机会,藉以吸引两位帅哥的注意,现在看来她搞砸了。
就在她打算介入圆场之际,谷翰允已先一步插入。
裴诺德一见到好友出现,随即先一步开口喊人,仿佛想藉由谷翰允的身分来为自己的论点加分。
“好家伙,我还在想你们俩要是没来,咱们兄弟也不用做了。”谷翰允喜见两名死党的出现。
“冲着你这句话,就算医院会关门大吉也非来不可。”商圣尧咧嘴回应。
“够意思。”谷翰允各拍了两名死党肩膀一记。
裴诺德有意无意的瞥了宜安一眼,像是在暗示身为画廊负责人的好友,他的鉴赏力可比她好太多了。
宜安仍是一贯不以为意的态度。
“阿允,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裴诺德问道,以为好友是专程过来跟他们打招呼的。
经他一提醒,谷翰允这才想到,“我是过来找宜安的。”他将视线转向她。
裴诺德仍然没有会意,正想更进一步追问时,谷翰允已经开口为双方引荐。
“宜安,这是我的两位死党,裴诺德跟商圣尧。阿德、阿尧,这位是魏宜安,我常跟你们提起最被画坛看好的新星,另外这位是宜安的好友邱馨婕。”
不等他介绍完,裴诺德已经尴尬到不能自已,倒是宜安并未因此而露出丝毫得意,只是客套的点头回应。
商圣尧在得知宜安的身分后,心里不无诧异,对她不卑不亢的态度留下深刻的印象。
“难怪人家说物以类聚,帅哥交的朋友也全是帅哥。”邱馨婕毫不扭捏的向谷翰允表示。
“阿尧和阿德跟我不同,他们可是炙手可热的王老五,哪像我,女儿都满周岁了。”他不啬惜的褒奖好友。
邱馨婕一听,露出兴致勃勃的神情,一旁的宜安则没有多大的反应。
“翰允,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宜安问道。
“只是想介绍几位画坛前辈给你认识。”
宜安微微蹙眉。对画画有兴趣是一回事,但可不表示她对那些虚与委蛇的应酬同样热中。
不等她回应,谷翰允已注意到她的穿着,“你怎么会穿成这样?”
宜安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有时她实在免不了要怀疑,男人结了婚以后,是否也会变得跟女人一样唠叨,否则怎么这个男人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邱馨婕先一步抢白,“你看吧,连翰允也对你的穿着有意见,早告诉你——”
不等她念完,宜安抢白道:“我想我们不该让所谓的画坛前辈等太久。”便带头离开。
见好友又想逃避现实,邱馨婕后脚也追上去打算再念她一顿,至于谷翰允则匆匆跟两名好友打了招呼才离开。
尽管主人翁都已经走了,裴诺德还是无法从班门弄斧的难堪中回复过来。
“天啊!活了三十个年头,就属今天最糗。”
“往好处想,下回你要再自我膨胀时,就会记取教训了。”
裴诺德白了商圣尧一眼。
“你该庆幸魏宜安风度不错。”否则好友肯定会比现在还要难堪上百倍。
确实,裴诺德是该庆幸,但他同时也不免怀疑,“她刚才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他不相信眼前的艺术品,只是她心情的反应而已。
“是有这种可能。”从宜安稍早的谈话,商圣尧感觉得出来,她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的人。
“下回再有人询问我关于魏宜安画作的问题,提醒我记得把脑收起来。”裴诺德有些自暴自弃。
“我想她的意思只是要你用心去体会,不要想太多。”商圣尧觉得,魏宜安确实是个极有潜力的艺术家。
第二章
只要是认识魏家女人的人都知道,致力完美、追求完美,一直是她们长期以来不变的志向跟目标。
多年来,魏家的女人一直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倾全力善待自己的美丽。
然而,宜安的存在却是她们生平所遭逢的最大挑战。
除了因为她没能承袭魏家女人一贯的美貌外,她最大的原罪,是未能善待自己,甚至还极尽可能的糟蹋自己。这对贵为美的代言人的魏家母女而言,简直是罪无可逭的重罪。
为此,在以追求完美为终生志向的同时,改造宜安便成为魏家母女的另一项人生目标。
二十多年来,她们费尽心机想尽各种办法,就只为了改造宜安这个登记有案的瑕疵品。
期间,历经不下数十回的家庭革命。
无奈,宜安的平庸至今仍是存在于魏家的不平事实,更是魏家母女心中挥之不去的一块疙瘩。
尤其是上个月画展之后,当她平庸的相貌跟邋遢的穿着被刊登在报纸上时,魏家母女终于再也忍无可忍,誓言就算战到一兵一卒也非铲除她这颗毒瘤不可。
一个月来,余绮月跟魏家三姊妹处心积虑、软硬兼施的想逼她就范。
奈何,经年累月的对峙下来,宜安早已练就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只见她老神在在的见招拆招,丝毫不为所动。
在宜安以为,她有的是耐心跟她们耗,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根据过往双方交手的经验来看,最后投降宣告放弃的,往往是魏家那票女人。
只不过,宜安着实低估了报纸上那张照片所激起的涟漪,母亲跟上头的三个姊姊这回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打死不肯放弃。
或许是因为她们誓死不屈的毅力,再加上她的一时失察,今早睡梦中的她,突然被人一把揪起,不由分说的强拉下楼。
甫睡醒的宜安虽然还弄不清楚状况,但在下楼见到父亲时,她仍本能的向他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