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成了习惯,改变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不变”是一种习惯,一种旧情绵绵。
她老爸,或许还陷在那种“旧情绵绵”里。
“不急怎么行!我就怕你爸老是跟尚斌在一块,被他带坏了,找了个花枝招展、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胡公子尚斌先生在桂枝姑妈眼里,风评实在坏。
“不会的,爸又不是小孩。”
“那可难说。我认识尚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尚斌啊——”
话声未落,大门喀嚓一声!哎哎,说鬼鬼就到,说妖妖就来。
跟在她老爸屁股后进门的,可不就是那胡大律师花花公子尚斌先生!
“在谈我?”胡公子很有自知之明。
“说你会带坏我爸。”夏莉安不假思索。
胡公子露出一脸又遭受天大冤屈的委屈表情,很无可奈何说:
“学长,看来这个引诱你堕落的罪名,我是背定了。”
夏贤良抱歉地看看他。倒不是为这桩。人是他找来的,来给他抵挡壮胆;换句话说,来当炮灰的。
“坐吧。”特地带小武去李美静那儿,怕大人间可能的争执影响到小孩。
今天,是非跟他老姊摊牌不可。
“你自己知道就好。”桂枝姑妈火力十足。“你最近倒来得挺勤,时间那么多,当律师的有那么闲吗?”
“是我——”夏贤良开口,老实要承认是他找人来“帮场”,胡尚斌阻止他,笑说:
“儿子住在学长这里,我这个老爸总得常来看看,尽一下责任。再说,我脸皮厚,从以前就常来打扰学长的嘛。”从上次以后,他没有再提带小武回去的事,越发往夏家跑得勤,倒是真的。
“真要尽责任,就把儿子带回去。我看你没事跟贤良在一起,带他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认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怕不把贤良带坏了。”
“桂枝姐明察秋毫,我怎么敢。”胡尚斌稍敛住笑,正经一点。“小武的事,麻烦学长这么多,我也很过意不去。”
“姊,”夏贤良对其姊的话不以为然。“尚斌什么也没做,你别冤枉人。”
“你还帮他说话!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联合起来。上次跟林小姐见面的事,尚斌干么去了?我看一定是你出的主意,对不对?尚斌。”
“我跟天借胆也不敢哪。那天学长是真的忙,脱不开身,我才跑那一趟的。”一脸无辜,就差没指天发誓。
但再逼真,也骗不过桂枝姑妈的法眼。一双锐利的小眼,把胡尚斌从头扫到脚,警告说:
“尚斌,我可是把话先说在前头,贤良的事,不许你再在一旁瞎搅和。听懂了没有?”
“是,桂枝姐。”堂堂大律师,只有恭谨听训的份。
夏莉安勾勾嘴角。“恶人”就是要有“恶人”治。
胡尚斌瞥到她幸灾乐祸的笑,眼波交流,他眨眨眼,很痛心似。她则对他扮个鬼脸,无声说了句“活该”。
“贤良,”桂枝姑妈朝弟弟进攻。“你到底不喜欢林小姐哪点?林小姐模样不错,脾气又好,端庄不花俏,每个人见了都称赞,你究竟是哪里不满意?”
“林小姐没有哪点不好。只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不去跟人家见见面,怎么会知道有意思没意思。”
“姊,我说过了,我暂时没打算再婚,你不必替我费心了。”
“我又没有逼你一定非得再结婚不可,只不过是要你跟对方见见面,认识一下而已。”
“我又没那个意思,那样岂不是耽误人家,浪费人家的时间?”
桂枝姑妈翻白眼。“连见个面都不肯,有意思当然也变成没意思。小莉——”拖夏莉安下水。“你也帮姑妈说说你爸!”
夏莉安却说:“姑妈,爸既然没那个意思,你就别再勉强他,不必替他操心了。”
“怎么连你也——”桂枝姑妈简直气结。方才有嘴说到没沫,就是要拉侄女到一国,没想到他们父女倒同一条阵线。“姑妈是为你爸着想。你也不想想,等你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了,你爸一个人七老八十的,孤家寡人一个,谁跟他作伴、照顾他?”
“桂枝姐,”胡尚斌懒懒说:“你为学长好,替学长着想,大家都明白。但容我说句不好听的,人做什么事,口口声声说为谁好替谁着想,也不管人家接不接受,到头来,其实都只是为了自己。为自己心安,为自己良心过意不去,为自己虚荣、责任或慈善心得到满足。为这、为那,为的到底都只是自己。所谓‘助人为快乐之本’,快乐的还是自己,因为自己的某种意识得到满足了。”
简直是在找骂的。在老虎嘴上拔牙!
桂枝姑妈火山爆发,指着他鼻子尖声说:“你说什么?你说我都是为了满足自己?胡尚斌,你是什么意思!”
胡尚斌乖乖站在那里挨骂。
“我是好心给驴吃了!”桂枝姑妈气得嘴抖。“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替他担心这个、烦恼那个,结果他不领情不说,还让人那么说我!”
“姊,尚斌没那个意思。”夏贤良赶忙打圆场,一边朝胡尚斌递个眼色。
“桂枝姐,都是我不好。”胡尚斌陪笑脸。
坏人他来作,桂枝姑妈他得罪,转移暴风中心。
切,这么会作人,难怪她老爸被这个学弟吃得死死的。冷眼旁观,加心存偏见,夏莉安可不像他老爸对这家伙那么感激。
“算了,我不管了,你们的事我都不管了!我什么也不管了!省得又被人家说我存心不良。”桂枝姑妈委屈生气地嚷嚷。
“姊!”夏贤良挺无奈。
“不必叫我了,你家的事我也不管了!”
“算了,”夏莉安皱皱眉,忽然说:“姑妈,你也别生气了。爸不相亲,我来相亲好了。”
一颗大石丢进池子里,惊皱一池春水。
“真的!?”桂枝姑妈大意外,不敢相信,但两只眼睛立刻发亮,火气也神奇地立刻消散。
“不行,我反对!”胡公子脱口而出。
“你反对什么?”桂枝姑妈不高兴且不以为然地斜瞅他。
正是夏莉安要说的。奇怪地看看他。这个人专门搞破坏来的!
“关你什么事?”对他的“干涉”不怎么痛快。
倒是夏贤良只是淡淡地看学弟一眼,看得意味深长,并没说什么。
“啊,嗯,因为……”口齿一向伶俐的胡大律师一时竟语塞,说了堆虚词。
电话不巧响起来。夏莉安离得近,就近接了电话。
“莉安吗?我是蓉蓉。”
怎么又是这个人!
“有什么事?”感觉好像被橡皮糖黏住,实在不怎么舒服。
“嗯,我是想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忙。”
“不用了。我又没帮你什么。”
“真的很谢谢你。你人那么好,个性又开朗,所以也都认识那么多朋友,像江川平,还有那个胡先生,不像我……”
来了!这才是她打这电话的目的吧?
“嗯,那个胡先生,你是怎么认识的?”张蓉蓉迟疑一下,小心翼翼说着。
“倒楣认识的。”她这个“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被她料得准准的。
“你们好像很熟。那个小朋友好可爱,是他儿子对吧。看不出来他有那么大的儿子了,那位小姐也不像他太太,而且他看起来满年轻的。对了,他是做什么的啊?”闲聊似的家常语气,顺带不经意般地提及,却处处旁敲侧击。
那天只是简单介绍,张蓉蓉没机会知道太多,敢情打电话来探听。夏莉安烦不过,粗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