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单府贵为皇商,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见过?但单蝶儿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巧夺天工的技艺。
将算盘翻转过来,背面是有盖的浅底小盒,盒盖看起来像面小小的令牌,盒身则以机关暗扣锁着,不知情的人,肯定无法发现这面“令牌”其实是可以打开的。
盒中藏放的是一张被折得极小的薄纸片,上头有皇帝亲自盖上的金印,此即为皇商的证明。
虽然单蝶儿只见过哥哥开启小盒一次,可光这么一次,就令她印象深刻、未曾忘怀。自此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哥哥把小算盘拿出来。
“就是这个了……”单蝶儿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没想到她真的能找到这份设计图。
“是这个吗?”禄韶凑过去看,却看到单蝶儿紧张得难以自己。
他轻轻覆上她的手,安抚她不住颤抖的纤指,待她不再发抖,他才缓缓取走图纸,重新放回盒匣,准备连同盒内的东西一并带走。
盒内摆放着几样小小的金制品,似乎都是制作时用剩的零件,多亏如此,重制的工作应该会比较轻松。
但他们的时间剩下不到半个月,在那之前,他能找到人重制另一个金算盘吗?
禄诏虽然有些担心,可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没让单蝶儿发现。
单蝶儿见禄诏将盒匣妥妥当当地收入袖中,突然身子一倾,险些跌倒,幸好禄韶及时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摔个四脚朝天。
“谢谢。”单蝶儿扶着额头,显得有些疲累。
“你怎么了?”禄韶忧心拧眉。
“我只是有点累,所以一时没站稳。”单蝶儿苦笑。
自从皇上同意她不必再进宫开始,她就一直没有睡好,夜里总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很奇怪对吧?按理说,她不必再女扮男装,应该吃得下、睡得好,可偏偏她却吃不好、睡不着,简直就像是,因为禄韶而相思成疾。
单蝶儿有些怨苦地看着禄韶,不知他可否了解她的心?
“你的脸色的确不大好。”禄韶的眉头拧得更紧。
前两天见到她时,他就有些吓到,之前她虽然不算身健体泰,但也不至于脸色苍白,可今日却这般虚弱,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变得如此?
他还以为,逃离皇宫之后,她会过得比较愉快,可怎么实际的情况跟他原先的预想,完全都不一样?
“你生病了吗?”他责问。
“没有,只是睡不好而已,没什么大碍。”她微微一笑。
他的询问,可以视为他对她的关心吗?
“既然累了,那就休息一下吧,换班还要等好一会。”不久之前才听到第一一回的换班声响,若由此推算,他们还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得消磨。
“休息?”单蝶儿为难地看着一屋子的摆设。
这里有柜子、桌子,还有叠了半天高的盒子,就是没有半张椅子,别说是休息了,恐怕连坐下来都有困难。
正当单蝶儿还在迟疑时,禄韶却做了一件让她眼睛几乎要凸出来的事!
他毫不犹豫地脱下短褂,然后铺在地扳上,接着又拉着单蝶儿一同坐下。
不是没坐过锦布织成的坐垫,但这还是单蝶儿生平第一回坐得如此紧张兮兮。
禄韶居然牺牲他那件华丽的短褂,充当垫布使用?她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啊?!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是累了吗?赶快休息吧,接下来还有得忙呢!”禄韶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
这小丫头究竟在搞什么花样?不是说累了吗?脸色也惨兮兮的,还不赶快闭目养神,却眼巴巴直盯着他瞧,是怎样,他脸上是有花还是有字啊?
见到他这样气呼呼的反常表现,一个小小的念头自单蝶儿脑中窜起──
“其实……你喜欢我对不对?”
这句话一出,禄诏立时瞪大了双眼,仿佛他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
“你要否认吗?其实我也猜得到。”看到他忽青乍白的表情,单蝶儿颓丧地低下头。“你一定想说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有趣的小玩具,对我没有别的意思,叫我别痴心妄想,对吧?”
禄韶没吭声,但单蝶儿知道自己绝对是猜中了。
因此,单蝶儿本来萎靡不振的精神现在全振奋起来,就连一张小脸也笑开了。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如果你真的视我如无物,根本就不会理我,也用不着一次又一次勉强自己配合我。有很多次,你都可以扔下我不管,但你却留下来了。送我回去的路上,你还在马车里委屈自己充当我的……床铺。”
说着,单蝶儿微微红了颊。“这些,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你为我做了许多事,那些甚至是你不需要管的,但你还是对我伸出援手。”
就连这次的行动,禄韶大可不必理会她,任由她自生自灭就算了,但他还是尽力帮忙,甚至陪着她潜入皇宫。
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如果单蝶儿还浑然未觉,他也不必再白费心思了。
“你倒挺有自信的嘛?”禄韶挑眉,却发现自己无法直视她灿亮的眸子。他有些狼狈地别过头,说道:“别忘了我曾经对你挥剑相向,就算你没有受伤,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这件事。”
单蝶儿缄默。
正当禄韶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单蝶儿又淡淡地道:“其实我有受伤喔!”
此言一出,简直就像在滚烫的油锅投下巨物,不但溅得油花四射,还不小心烫伤了某人。
瞧瞧禄韶,不就像是被烫到似的惊跳而起──
“你受伤了?!这是不可能的!”他瞪大眼,难以置信。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伤到她,为什么蝶儿却说她受伤了?
“不信的话,问柳烟姑娘就知道了,是她帮我上的药,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她。”这话单蝶儿说得有些苦涩。
试问,自己喜欢的男人却如此信任其它女人,任谁都受不了吧?
而且她也不晓得柳姑娘与禄韶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自然会更加在意。
虽然柳烟姑娘说,他们两人并无特殊交情,但她长得艳冠群芳,又有哪个男人不会心动?
“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根本就不能相信!”禄韶没好气地说道。
虽然认识柳烟的好处还真不少,但坏处也从没少过,两相权衡之下,禄诏不得不怀疑,当年结识她该不会一个是天大的错误吧?
“咦?”单蝶儿一愣,没料到禄韶对柳烟的评语竟是如此。
看到单蝶儿错愕的表情,禄诏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冲动、说错了话。
他已经多久没犯过这种错误?现在只觉得有些可笑。
“喜欢我,对你并无好处……”
“我知道!”
没等禄韶说完劝退之词,单蝶儿就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我懂,以我目前的处境,一个没弄好,就等着满门抄斩,这样的我是没有资格跟任何人谈情说爱。”
禄韶有点担心地伸出手,但他的手还没碰触到她,她就又精神饱满地抬起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我只是不希望留有遗憾,所以才想把对你的感觉说出来,其实我原本没想过要让你知道,因为不久之前,我还很绝望,认为你不可能喜欢我,可是……谁教你要牺牲这件昂贵的短褂?”
单蝶儿调皮地吐吐舌头。
看见禄韶体贴的一面,她才对自己的感情重新燃起一线希望,经过再次回忆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她才终于得到确认。
或许她的告白是冲动的,莽撞的,但这就是她,她的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