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能招为驸马啊……乌禄停在完颜术面前,长叹了口气。
“属下下该让皇上操烦。不过,靖国公主乃是陛下最在意的金枝玉叶,该嫁予一个对她全心全心之人。”完颜术真心地说道。
“起身吧,我不逼你便是了。”
“谢陛下恩德。”完颜术起身拱手为礼,心中大石头至此才真正放下。他和绯雪的婚事,总算是太平了啊!
“既然你不领朕的情,那么依你之见,这满朝文武除了你和那个萧肃之外,尚有谁堪为公王驸马人选?”乌禄试探地问道。
“恕臣斗胆谏言。倘若言词中有所得罪,冒犯了圣上,请您降罪。只要百姓能继续在圣上英明之下好好过日子,我死而无怨。”完颜术说。
“咱二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君臣二人长谈许久,完颜术义无反顾地将他对于哈思虎之想法全说了出口。
此时,头厅长廊外的花圃,君绯雪正端着四色小点,带着温婉笑意踏了进来。
她瞧着长廊上一整排飞虎卒,知道必然是有皇亲国戚来访,才会摆出如此阵仗。然则,因着心里正开怀,便没去多想这数十名护卫阵仗,实非一般皇亲国戚所能比拟。
她向来不是没耐心之人,可在王大夫方才跟她说了那般天太好消息之后,她只在屋内坐了一会儿,就再也忍耐下下去了。
现在就算只能跟他说一句话,她也想告诉他那件好消息啊。
正巧婆子们要送点心给完颜术,她顺手便接了过来,也好为自己的乍然现身找个理由。
君绯雪在长廊上定着,眼底眉梢的笑都有着压抑下住的喜悦。
愈近头厅,完颜术的说话声音就益发听得清楚了起来。她听见完颜术的笑声,她也扬起唇角笑了。
“完颜术谢过圣上指婚。”
指婚?君绯雪停住脚步,心窝突然一疼。
“谢什么!指婚之后,你便是朕的女婿,女婿便是半子。朕现下多了你这么一个好贤婿,开心都来不及了啊……”
女婿?半子?君绯雪整个人晕眩了起来,手里的木盘差一点滑出手间。
她转过身,逃难似地在长廊奔跑着。
长廊两侧飞虎卒站得笔挺,没人分神看她一眼。
“绯雪?”殊尔哈齐手里拿着完颜术交代之书卷,才跨上长廊北边,便看见绯雪脸色惨白地站在其间。
“你怎么在这?”殊尔哈齐讶异地上前一步。
“我有事想告诉完颜术,正巧王嬷嬷要送点心过来,我便接过了手。”君绯雪仍端着木盘,几碟点心却不停发出撞击声。
殊尔哈齐见状,急忙上前接过茶盘,招来了一名仆佣代为送入后,他拉着绯雪到一旁树下,低声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莫非她听见了什么?
君绯雪猛打了个哆嗦,置于身侧的小手,因为强忍着颤抖而悄悄地紧握成拳。
“我……我听见皇上要招完颜术为驸马,而他欣然同意了。”她声音凄绝地说道。
“不可能!”殊尔哈齐大声说道。
“我亲耳听见的。”她一张小脸失了血色,紧抱住双臂,只觉得眼下冷得她完全没法子思考。
“我们早知道皇上有这番心意,但完颜术不愿意,是故当时才会带着你到中原去避风头的。”殊尔哈齐急忙想为头儿解释一番。
“知道皇上有这番心意与皇上亲自来访,毕竟是两回事。皇上命令,他不可不从啊。”她知道不该怪罪完颜术,也明白他定然是情非得已,可她心窝上的揪痛,就偏偏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君绯雪低着头,小手揪着衣襟,痛苦地喘着气。
殊尔哈齐沉默地望着君绯雪,却想不出话来反驳她。皇上亲自来访,事态确实非同小可啊。
“他绝不会辜负你的,义父也不许他对你始乱终弃。”他大声说道。
“义父,我知道他不会辜负我,只是……我日后要用什么面目去面对公主——他的妻子呢?”君绯雪身子微弯,心若刀割哪。
“这……这……这……唉!”殊尔哈齐结巴了老半天,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义父,我身子不适,先回房休息。”她不想为难义父。
“好好好,身子不适就快些回去休息。”
君绯雪对着义父点点头,勉强勾起一笑,像抹游魂似地飘过花圃,走向她的院落。
在踏过角门,确定义父看不到她的身影后,君绯雪呼吸困难地弯下身,小手轻捶着胸口。
好痛……好痛啊……
她颤抖的手自怀里拿出娘留给她的荷包,里头装了王大夫为她调制用来治疗心疾的天香丸。
咽下红色药丸,泪珠儿雨水般地滴落于荷包之上。“娘、姊姊……我该怎么办?你们现在在哪呢?”
如果皇上指婚这件事情早点发生,或者她能接受得坦然些。那时,她内疚于自己未能替完颜术传宗接代,多少都能找到理由来说服自己让他迎娶公主进门,可现下——
她有了身孕啊!
王大夫方才说她肚子里已有了小娃娃!她方才甚且还恳求着王大夫先按捺着这个消息,她要亲口告诉完颜术啊。可如今……,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之狂喜,竟成了一种椎心折磨啊。
君绯雪闭着眼,泪水从眼角渗出。她扶着墙垣站起身,望着园子里的一切,突然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要她怀着身孕,看着他张灯结彩迎娶公主进门——她,办不到。
她甚至连待会要面对完颜术,她都办不到了。
一会儿皇上离开后,他便要跟她说他要迎娶公主了吗?万一他是笑着对她说出这些话的话……
不——她相信他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君绯雪捣着耳朵,无声地张口呐喊着她的苦。
她没法子再待在这里了。
君绯雪揪着手里荷包,飞快地逃进她的屋子里。找了个名目遣开了丫头、婆子,简单收拾完东西后,她披了件斗篷,将包袱藏于其下,又匆匆地走出屋子。
府院里,仆佣们正三三两两地聚集讨论着,究竟是何方神圣到了府内,自然也没人拦着她。后门护卫们一见她要出门,也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下去处。
君绯雪扯了个谎,说她想到附近民居去拿一份绣花鞋样,而后便走出了王府。
她走得急迫,在晒得发烫的黄土地上跌了几跤,摔出了一些泪水。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乱了思绪,完全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并不是真的想离开完颜术,她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才有法子对他的“婚事”做出强颜欢笑表情。她绝不能让完颜术看到她的眼泪,也万万不能在他大婚前让他知道她已有了身孕。
否则,他是那么地疼惜她,万一为她出言顶撞了皇帝,那他焉有命在呢?
她爱他,所以绝不能让他有任何生命上的危险。
只要她在他准备大婚这段期间,不待在王府里,他便无须看着她的愁眉苦睑,也不会因为心疼她而拒绝婚事了啊。
她此时的短暂离开,无疑是当下最好之处理方式哪。
顷尔,君绯雪走入村子里,找着一户十分清楚金汉边境捷径之汉人商户,给足银两,找了辆车马快速地载着她离开了这处伤心地,朝着中原雨花院前进。
第九章
正当君绯雪坐在简朴车厢上,绕过崎岖小径急着要赶到中原密州时,完颜术王府正送走了皇帝。
完颜术和殊尔哈齐站在门口,目送着皇上车辇,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完颜术笑着走进府邸,快步便朝他的院落走去,急苦告诉君绯雪关于眼下的天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