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君绯雪揉着眼,方才那一觉睡得颇沈,数日来委顿精神总算是好了一些。“到雨花院了吗?”
黑衣护卫正为他们敲开雨花院大门,门僮一见到老爷、夫人,全都神色大惊地倒退两大步,回头大叫苦:“老爷、夫人来了!”
门院传来一阵喧哗。
完颜术一看门僮神色有异,浓眉一皱,知道院里铁定事有蹊跷。
他原是没打算要来这“雨花院”的,所以没特别派人来打点一番。现下看来,他这般意外现身,反倒突击出了一些问题。
完颜术抱着君绯雪,大跨步地走人雨花院里。
才走入院,便先踩着一根扫帚。完颜术脸色一沈,板起脸孔。再往前走了两步,地上堆积如山落叶和一堆赌博骰子,让他忍无可忍地开口咆哮道——
“你们现下是以为银两太容易赚,还是以为我一年只来个一次,就可以这般没规没矩吗?去把管事给我叫来!”
府内十几个仆佣,面面相觑地站在原地,每个都吓得脸色发白,却没人敢移动脚步。
“你先别发火,或者是有什么原因。”君绯雪一手捣着他的胸口,要他先息怒。
“工作怠惰还需什么原因。他们不想工作,外头还有很多想努力工作的人!”他生平最没法子忍受偷鸡摸狗之事。
完颜术怒眸一瞪,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先放我下来。”君绯雪在完颜术耳边低语着。
她才站到地上,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牢握住他的手臂,不许自己倒下。
幸好完颜术此时没看她,他一脚踩碎仆佣们拿来赌博的小碗,气得又是一阵嘶吼。“全都活得不耐烦了!”
“管事呢?”她低声问道。
“回夫人……这管事娶了媳妇,今天不在院内。”一名老仆佣颤抖地说道。
“娶媳妇是喜事,但他领的是雨花院薪俸,本该把事做好。你们现下该做事的,便去做事,别尽站着惹老爷不开心。明儿个一早,我们再来评论功过。”君绯雪说着,用眼神催促着仆人们快点离开做事。
仆人们机灵些的便先跑了一半,剩下一半还站在原地发抖。
“谁让你护着他们,我完颜术底下不许有不懂得规矩的人!”完颜术不悦地咆哮出声,看着她苍白脸色,这才勉强放低了声音。“你先回房休息,我在院里走一圈,看看这些人还搞了哪些鬼!”
“你不也该好好休息一番吗?”君绯雪柔声问道,握着他手臂。
“你啊,有空站在这里替别人说情,不如先去休息。真闲着没事,便先去替我缝制新郎红蟒袍。”完颜术随口说完,便对着眼前一干懒散仆佣们开始说教。
他竟要她为他缝制新郎红蟒袍!君绯雪脸色苍白地望着他,冷列身子不停地轻晃着,心在淌血啊……
“夫人,我扶您进房。”一名婢女上前扶住了君绯雪身于。
君绯雪望着眼前姑娘,虚弱地说道:“你叫君春花,对吗?”
“是,夫人。”君春花笑着说道。
今儿个,她拿着夫人送给她的那个荷包,才到皇甫商行那儿去领了一笔大赏。那儿的人似乎在找夫人,她若是能将夫人带到那里,兴许又能有一笔赏赐哪!君春花越想越是眉飞色舞了。
“等一下。”完颜术回头向那名扶着君绯雪的婢女,粗声交代道:“待会儿要厨房熬些粥及清汤过去给夫人。”
“是,老爷。”
君绯雪没看他一眼,虚弱地在君春花的撑扶下,往前走着。
完颜术怎能如此无情?他当真以为她爱他爱得够深,牙根一咬,便什么都能忍受吗?现下,要她为他缝制红蟒袍,接着,便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公王拜堂成亲吗?
连日来之车马疲惫,加上心痛如绞的难受一股脑儿地袭击上君绯雪。她将身子重量全偎到君春花身上,就连走路都没了力气。
此时,若不是体力没法子允许,君绯雪发誓她会再逃走一次的。
这一回,完颜术实在伤她太深、太深了啊!
第十章
君绯雪由君春花半扶半抱地推进了房里,坐在椅子上低喘着气。
“我现在便去叫厨房帮您煮汤、熬粥,顺便先拿些小点心过来让您垫垫胃。”君春花说道。
“谢谢。”君绯雪虚弱地说道,眼眶泛红地捣着肚子。要不是为了这孩子,她现在哪来的食欲呢?
君春花很快地拿回了一盘炊饼,君绯雪才咬了一口,她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夫人,您还记得不久前,您曾送给我一个绣着船舶的荷包吗?”
君绯雪点头,咽了下那口干涩的饼。
“前些时间,我到市场里去买些花钿、胭脂时,瞧见皇甫商行外头公告上头绘了一个荷包,说是要寻找拥有此一荷包的姑娘。我拿着荷包到了那里,有个名叫姬子夏的公子,说他在寻人。”
“姬子夏?姬子夏……”君绯雪手里的饼滑落到桌面上,那是姊姊打小指婚的的未婚夫婿啊。“他……还活着吗?”
“活着,而且年轻有为,据说是皇甫商行京里的总管事哪!”君春花想起姬子夏帅俊模样,忍不住揪着手绢笑。
君绯雪的眼眶蓄满了欣喜泪水,从怀里掏出了那只船舶荷包牢牢地握在手里。
娘绣的荷包是在姊姊身上,一定是姬子夏寻得姊姊,两人已成亲,现在姊姊又拿着荷包来寻她了。先前探子不也跟完颜术回报说,她娘与姊姊其实并未死于那场地震吗?
“商行在哪里?”君绯雪扶着桌子站起身,气喘吁吁地问道。
“姬管事住在别院里,那里的朱管事方送我回来,兴许现在在还在外头……”朱管事想向大伙打探老爷、夫人讯息,大伙懒是懒,不过没人敢犯到老爷头上,一个个全是守口如瓶的。“要不要我请那朱管事进来?”
君春花满脑子是要领赏的念头。
“老爷正在气头上,能少一事是一事,你快扶我到后门,我先去把事情问个清楚。”君绯雪低声说道。
房门才一开,完颜术在院里另一端的大吼声,便如影随形地飘上两人耳里。
“全给我听好!夫人仁慈,可不代表我会让你们好过。明个儿卯时一到,全都给我起来在庭院里集合,我要把你们的精神全都养足!胆敢迟到的人,日后就甭想在我这里干活!”
君绯雪在君春花扶持下,走到了后门。
“你先回房里等着,别让老爷找不到人。”君绯雪推开后门,身子虽然无力,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万一老爷问起……”很凶呢!
“老爷那边自有我来担当。他待会儿若是来了,你便把大致情形说一说,他会理解的。快去吧——”君绯雪低声说道,硬是撑着身子走出了后门。
果然,后门外正有一名男子徘徊着。
“阁下可是朱总管吗?”君绯雪咬紧牙关,强忍着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朱管事回头一看,先是被这姑娘的国色天香之貌所震惊,继而看到她手里紧掐的那只荷包。
“您是雨花院的夫人吗?”朱管事连忙问道。
“我是……”君绯雪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一阵昏眩突袭而上,她整个人昏了过斗2。
朱管事见状下对,连忙扶起她坐到车厢里。转念一想,便趁着四下无人之际,飞快地驾车离开了雨花院。
此时,就在座车消失于远方的那一刻,君春花正溜出后门来找人,一看到外头空无人烟,她立刻知道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