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强人所难。”她低眉喘了口气,头昏到几乎无法站立。
“我不能吗?咱们走着瞧。”
完颜术吹了声长长哨音,士兵们连忙牵出黑色骏马。他扯着她的手腕,大跨步地往前走。
“你不能只凭着一句话……”君绯雪被他拖着往前跑,原就气息虚浮的她因而更加孱弱了。
她无力的双脚一颠,先是绊到了披风,继而踉舱地踩空了一步,整个人重重地摔落到沙石地上。
完颜术转身,心一疼,脸色亦是一沈。“你连走路都不会吗?”咆哮一声,他长臂一伸,打横抱起了她。
“不要这样……”她挣扎着想脱离他铁臂捆制,但她的每次拳打脚踢,只是徒然让她头更昏痛,且未曾对他造成丝毫影响。“你……不要欺负我……孤家寡人……”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她却拚命隐忍着,不想示弱。
“闭嘴!”完颜术狂啸出声,粗暴地把她扔上马背后,自己即刻上了马,紧紧将她拥在胸前,咬牙切齿地粗声命令道:“你给我好好闭着眼休息,我们回府里再谈!你敢在军营这里给我昏倒,我就让那些汉人战俘一辈子都离不开大金土地。”
君绯雪低下头,泪水被沙漠大风吹落脸颊。冰凉的泪水,让她觉得寒冷,只能伸出双臂牢牢拥住自己。
他是主子,他是王爷,他向来以为自己是天。而她,除了这张容颜是老天爷赐予的美丽皮相之外,什么也不是啊,那她又能奢望他能听进去自己的任何话语吗?
疾风之间,君绯雪的身子不住轻颤着。
完颜术板着一张厉颜,将她的不适全看在眼底。
将怀里冰冷的人儿搂得更紧,他心急似火烧,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让马儿扬起黄土沙尘,以便快些回到府里。
他最不欲见之事,就是看到她受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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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颜术的快马加鞭之下,君绯雪不消多时,便偎在他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她病得难受、倦得没力气起身,就这么蹙眉陷在沉沉睡梦问。就连他们回到了王府,而他抱着她进入他房里一事,她都毫不知情。
完颜术坐在床榻边,看着怀里那张毫无一丝血色的小脸,他下颚紧绷着,一只怒气大兽在咽喉里打着转,随时都要出口噬人。
他分明已命人将屋内外的灯烛全都燃上了,她为什么看起来还是苍白得像是随时要离开人间一样?莫非她还有什么隐疾吗?
完颜术怒冲冲地走至门口,失去耐性地咆哮出声:“叫你们去请王大夫,请了大半个时辰了,人怎么还没到!你们是抬着轿子跑到中原请——”
“王爷,王大夫来了!”
完颜术利眼一瞪,王大夫和府里的管事全都站在原地,没人敢动弹,吭上半句。
“全站在这里,是等着把我气昏,好替我治病吗?”完颜术的声调,这时倒是冷了。
他的冰凛神态比火戾脾气更让人心寒,一旁管事见状,连忙将大夫往房内一推。
王大夫回过神,快步冲到榻边执起君姑娘的手腕,把脉的手甚且还在发抖。
王爷的赏罚分明和火暴脾气是出了名的,他威猛高壮得像座山,一个拳头就足以打得人上西天,只是,自己在王府看诊多年,从没见过王爷这般狂怒姿态啊!
王大夫咽下一口惊喘之气后,干脆闭目专心听诊。
“她的身体如何?”完颜术双臂交握在胸前,恶瞪着人。
“王爷无需心惊,君姑娘只是染上风寒,加上身子虚弱了些。待小的开下方子让君姑娘服下之后,再好好休息个几天——”
“你现下足睁眼说瞎话吗?若她只是染了风寒,怎会至今昏迷不醒!”他咆哮着,黑眸冒火。
“王爷息怒。您有所不知,君姑娘身子骨不佳,季节交替之际,总会染上个一、两回风寒。多则昏睡三、四日,短则不适一、两日。如此状况,应属一般常态。”王大夫举起袖子,频频拭汗。
“为什么没人告诉过我?”完颜术嗄声说道,紧盯着枕于白玉石枕上的人儿,她的脸庞白得像一匹薄绢,随时都要飘飞上天似的。
“我方才经过军营时,大伙们说你带了个天仙美人到军营里,是不是咱们绯雪啊?”甫回到王府的殊尔哈齐,一路喊叫地定进了屋内。
“小声些,她病了。”完颜术板着脸说道。
殊尔哈齐识相地闭上嘴,晃到了君绯雪身边,向王大夫问道:“怎么又病了呢?这绯雪的身子究竟有没有法子调理好啊?”
“君姑娘之心病宿疾已久,兼以身子较之一般人虚弱,将来——”王大夫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王爷,语气停顿了下。从王爷焦急的神情及君姑娘躺在王爷大炕的这等情况看来,这两人必定好事将近了。
“她将来怎样?”完颜术没耐心,扯起王大夫领子,将人拎得踮起脚尖。
“将来恐怕连要孕育子女都会是件难事。”王大夫吓得魂不附体,差一点便要开口求饶了。
完颜术松了手,他低头瞪着杨上的君绯雪,大掌拧握成拳,如同一团即将炸开之上炮,周身全被怒意烟雾包围着。
“连生儿育女都是难事?!”殊尔哈齐一听,火红圆脸整个皱了起来。
完颜术没接话,他紧咬牙根,定定看着她那尖弱下颚及纸白般肌肤。这般纤细身于,即便能生儿育女,谁能舍得看她受折磨哪!
“来人,领王大夫出去。”完颜术一挥手说道,浓眉打了十八个结。
王大夫退了出去,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重气氛。
完颜术俯身为君绯雪拉拢了被褥后,低声对他说道:“咱们到东里厅聊。”
殊尔哈齐看了头儿担忧神色一眼,便随他穿过镶玉门帘,走至东里厅。
完颜术先在西边炕首坐下,殊尔哈齐也跟着在对面落坐。
“才跟你去了趟军营就病了,这绯雪丫头能活到现在,也恁是福大命大了。”殊尔哈齐叹了口气。
“此话怎说?她吃过很多苦?”关于她的身世背景,他从未多问,就怕勾起她的伤心往事。
殊尔哈齐喝了壶酒,将君绯雪身世简单提了一回——说了她在八岁那年地震失去亲人成了乞儿,又被古婆婆收养,最终落脚于大金国等等诸事。
完颜术瞪着手里酒盏,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饮下。
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人儿,却是在生死里滚过几圈,才讨了条命活下来的。
无怪乎她就是比一般人来得更加贴心,无怪乎像她这般姿色却是毫无骄矜之色。和她一起用过几顿膳,她总是点滴米饭都舍不得浪费,因为她比常人吃过更多苦,因之更懂得珍惜福分。
完颜术的目光不自觉地栘向内室,脑中回绕的尽是她纤弱姿态及种种体贴之举。
殊尔哈齐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了,我昨儿个早上跟你提过的,要帮绯雪提亲一事,对方说——”
“谁都休想打她的王意。”完颜术凶恶地瞪着殊尔哈齐,斩钉截铁地说道,将酒盏重重地落在几案上,洒出阵阵酒味。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是王爷,就算老到七、八十岁都有人等着嫁。可咱们绯雪此时却是娇艳一朵花——”殊尔哈齐越说越起劲,老掌在空中飞舞。
“你给我闭嘴!”完颜术一拍桌,酒盏弹跳而起,滚落到地上。“她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