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骐进不了屋子,忧心与愤怒的情绪一涌而上,他蓦地发狂用力捶门,在幽静的楼梯间发出巨大骇人的声响。
睿颖,你在哪里?
滕骐颓然地将额头抵在门上,从不曾如此挫败过。
忽然,门内的灯光亮起,滕骐讶异地抬起头。
她在!她在家!
那一瞬?滕骐说不出自己有多感激上天。
“睿颖!开门,是我!”
门被打开一条缝,一张惺忪的男性脸孔出现在门内,戒备的表情看起来很不高兴。
“半夜三更的,你有什么事?”
滕骐冷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睿颖呢?”
“我才要问你是谁咧!这里是我家我当然住这里,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再不走我要报警了!”男人撂完狠话,就要把门关上。
“等等!”滕骐用力扣住门,执着追问,“那睿颖呢?”
“什么?”
滕骐一字字重复,“区睿颖,我要找区睿颖,她原本是住这里的!”
睿颖特殊的姓氏,仿佛唤起男子某些记忆。
“哦……你是说之前住在这里的女大学生吗?”
“对!她到哪里去了?”
“她早就搬走啦!”
“她搬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男人没好气的说完,又要关上门,但滕骐死死握住门把,不让他关门,男人终于不耐烦了,“你他妈的到底还有什么事?”
“她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大约是两年前。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说完,他“砰”的一声把门带上,回房睡大头觉了。
睿颖搬走了?
算算时间,两年前差不多是她从英国回来之后……每次他打电话给她,她总告诉他,她过得很好,对于搬家的事,她却什么也没对他说。
难道,当他决定留在英国之后,她已在心里和他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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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从窗外迤逦而入,睿颖眯起眼睛,举起细瘦的手臂挡在眼前。
“区小姐,你醒了?我帮你拉上窗帘。”年轻的护士小姐走到她的床边,帮她把百叶窗拉上,阻隔刺眼的光源。
睿颖露出虚弱的笑,“谢谢。”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觉得好多了。”
护士小姐熟练地用耳温枪量了睿颖的体温,“嗯,很好,退烧了!”说完,又帮她换了另一瓶点滴。
“小妤……我今天能出院吗?”她已经请了好几天假,她担心自己的工作又要不保了。
“还不行喔!你是病人,要好好休息才行。”
“是吗?”睿颖叹了一口气,感觉有些失望。
“你也知道,这病没那么快好,所以你一定要打起精神,药记得按时吃,该休息时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喔!”
她住院的次数太多,频繁到都和护士成为朋友了。
睿颖笑了,当她笑的时候,栖息在脸上的蝶形红斑仿佛会飞起来似的。“我会的。”
“待会儿早餐就送过来了,一定要把粥吃光光,不准剩下!”
“是,遵命!”
退出普通病房,小妤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这已是睿颖今年第二次住院,每当她被救护车送进来,她总为睿颖提心吊胆。
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气质干干净净,安静少言,唇边总带着宁静的笑,很乖也很配合治疗,可是,从没有亲人来探望她。
当她问起时,她说她只有一个家人,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问她为什么不和家人住在一起,她总是笑而不语,让她不敢再问下去。像这样惹人心疼的女孩,她是说什么也不忍伤害的。
再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小妤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高大英挺的男子。
“吓!”她吓了一跳。
“请问706病房往哪里走?”
小妤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指,“这里……”
男子抿了下唇,与她擦身而过,走入她所指引的病房。
哗~~怎么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性格又落拓得好像电影明星……
“啊!”小妤低呼一声,这才发现,他所说的706号房,不正是睿颖的病房?!
莫非,他就是睿颖所说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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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门板上响起轻敲。
睿颖看看墙上的挂钟,有些微讶——今天这么早就送早餐来?
睿颖用手梳理一下头发,拉好被子后道:“请进。”
门“呀”地一声开启,沉稳的脚步声由门外踏入,然后停在门边,再将门轻轻关上。
睿颖住的普通病房,一进门是窄小的甬道,旁边是浴室,走过甬道才是放了三张病床的房间。
虽然还未看见来者,但睿颖笃定这不是帮她送早餐的阿桑的脚步声。
这是男性的脚步声,而且,听起来有点像“他”……
这想法连睿颖自己都觉得好笑。真傻!“他”怎么会到这儿来?
但随着那脚步声的踏入,睿颖的心脏却不由狂跳起来……
是他!绝不会错的!
这脚步声她听了几乎一辈子,数不清多少个夜里,她仿佛听见这踅音出现在她的梦里……可是,不可能的,他应该在地球的另一端,他不可能会知道她在这里……
睿颖无意识的揪住被单,在无助与惶然的注目中,一抹高大的身影慢慢映入眼帘……
那是,她梦里才会出现的身影——滕骐的身影。
“睿颖。”
那熟悉的低唤是她日夜思念的,充满感情的嗓音。
居然……真的是滕骐。
她欣喜若狂,几乎要投入他怀中,但是她蓦地记起自己此刻的模样。
“不要!不要不要……”她慌忙背过身去,抓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脸,颤抖地低喊,“不要看我!我现在好丑!”
为什么滕骐会找来?他怎么会找得到她?为什么会被他看见她现在的丑样子?
“睿颖!”滕骐来到病床边,声音嘶哑,“你病了怎么能瞒着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睿颖躲在被子里,完全不敢面对滕骐,因为她的脸上有丑丑的蝴蝶状斑记。
她一直不让他知道,是因为她知道她一定能康复走出医院,她希望在他心里,永远是那个想要变成蝴蝶,却永远不会变成蝴蝶的傻女孩。
蓦地,她感觉一双有力的胳臂由身后环抱住她,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无言地震颤。
他在发抖?不,他在哭!
睿颖慢慢的放下遮住脸的被子,转头过去看他。
“滕骐……”
滕骐将自己的脸埋在她颈窝间,热热的液体浸透了对她来说太过宽松的粉红色病人服,湿湿的贴在她肩上。
她所爱的男人,这个拥有钢铁般意志,坚强得好似永远打不倒的男人,竟为了她而落泪!
“滕骐……”她慌了,他忍抑的啜泣像一把不锐利的刀,在心坎上带来撕扯般的疼痛。“对不起,我很抱歉,我……”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他仍在颤抖,“我无法原谅自己,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竟把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医院里!”
睿颖鼻酸了,她不要他这般自责啊!“这不怪你!是我隐瞒了一切,我只是……不希望打扰你工作。”
滕骐霍地抬起头来,用殷红的双眼面对她。
“难道你以为对我而言,世上有任何事比你重要?”
被他看见了!睿颖低呼一声,又要用被子去遮脸,却让他早一步扣住皓腕。
没了遮蔽,她脸上的蝴蝶斑记暴露在他炯炯双眸下,睿颖拼命转开脸,藉以躲避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