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骐什么都想好了,什么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而她,只要跟随就好。
那天的夜里,睿颖躺在崭新的床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根本不能想像,她是怎么在圣光育幼院那拥挤的大通铺里入眠的。现在她终于有自己的床,簇新的枕头与被子,再没人跟她挤成一团,可是,她却失眠了。
走下床,她悄悄来到滕骐的房间外,站在他的房门前,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吵醒他。
当她迟疑时,滕骐却忽然从里面把门打开。
面对她的讶异,他简单地解释:“我听见你的脚步声。”
睿颖有一瞬间的困窘,“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不要紧。你睡不着吗?”
她点点头,小声地说:“因为……这是离开圣光的第一个晚上,我不习惯……”
“进来吧!我们一起睡。”
睿颖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躺进床的内侧,滕骐则在外侧,揽过她的头,让她躺在自己的胸膛上,她的长发散落在肩背上,散发茉莉的清香。
滕骐搂着她的动作是那么自然,无关情欲,而是出自爱怜。
睿颖躺在他胸口的姿态也那么自然,非关爱情,而是孺慕的依赖,她对男女之事还不懂得设防。
滕骐轻抚她的头发一会后,低声道:“很晚了,快睡吧!”
“好。”睿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靠着他的左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缓缓的闭上眼睛。
那天晚上,睿颖又梦见他们小时候常去的那个小山坡,白色的雏菊满山遍野地开放,好多美丽的蝴蝶在那儿翩翩起舞……
第二章
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睿颖已经认定,这将是她一辈子的安栖之所。
她对滕骐的话毫不怀疑,对他做的决定服从到底,对她而言,他是普天下唯一接近真理的存在,她相信他相信得那么虔诚,好像他是她世界里的神。她和滕骐的关系,旁人可能无法理解,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他的追随者,他是她唯一的家人。
搬来的第二天一早是周日,睿颖到水源市场买菜。她熟练地挑选蔬果,用有限的金钱买便宜的鸡胸肉,然后满足地回家。在育幼院里,每个人都要轮流做饭,所以就算是腾骐,也被磨出一身好厨艺。
在家楼下,睿颖遇见正要出门的邻居,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你好!”睿颖笑咪咪地打招呼。
她的笑容讨喜,老太太长久以来的冷漠习性也被她融化。
“你是刚搬到六楼的新住户吗?”
“是,我叫区睿颖,婆婆叫我小颖就好。”在她的想法中,既然大家都住同一栋楼,以后常会碰面,所以一定要互相照应。
她喜欢“互相照应”这句话,那代表她不再是受捐助者,她也可以成为社会的回馈者。
老太太随口问起,“你们是哪里人呀?”
“我们是圣光育幼院的人。”睿颖毫无防备的回答,反而令老太太讶异了。
“育幼院啊……”无意中探得别人的隐私,老太太有些尴尬地笑,“那你现在可以跟哥哥一起生活,一定很开心吧?”
“滕骐不是我哥哥,不过他对我很好,我们从在育幼院的时候就很要好了。”提起滕骐,睿颖笑得满面春风,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话,给别人带来什么错误的联想。
在育幼院时就很要好?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敢说呢!老太太听得直摇头,对睿颖的好感也当场打了好几折。
“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她对睿颖投去谴责的目光后,像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匆匆离去。
怎么了?她是不是说错话了?睿颖有些不安。她虽然没有和邻居相处的经验,但是别人的脸色她是看得懂的。
有些沮丧地回到六楼,滕骐已经不知起床多久了,而且显然起床后都在处理那部刚拿回来的桌上型电脑。听见开关门的声音,滕骐分心望她一眼。
“去买菜了?”
“是啊!今天市场人好多呢!可是家里没冰箱,我不敢买太多菜,怕放坏了。”
“冰箱和洗衣机晚点会有人送过来,你不必担心。”既然这是个家,就要有家的样子。
“你连洗衣机都买了?为什么?我们两人每天只有几件换洗衣物而已,用手洗就好了呀!”洗衣机好贵的,滕骐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傻瓜!冬天水很冰的时候怎么办?冬春交替要换洗大棉被的时候怎么办?难不成还用手洗啊?”滕骐敲了她额头一记,笑道:“我不是说过,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吗?”
“可是还是省一点比较好……”她小声地说。
“你开始像管家婆了。”他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好了,快去做饭,我醒来到现在什么也没吃,饿死了!”
“是~~我马上去做饭,你忍忍喔!”说完,睿颖走进厨房,动作纯熟的开始洗手做羹汤。
滕骐望着她的背影,眼眸泛起柔光。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她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也许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无法供给她不虞匮乏的生活,但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开学后,他会去兼家教,接些程式设计的案子来做,到那时,经济情况就会获得很大的改善。
早在高中时,他已经尝试着接些案子来玩,没想到客户反应良好,一度要延揽他到公司去,后来知道他是个高中生才作罢;不过,此后他接的案子越来越大,他的名字早在业界传开,好信誉与好品质,使他早已赚得人生的第一个一百万,足以负担他和睿颖的生活。
用餐的时候,他俩面对面而食,感觉新奇。在育幼院时,大家围成一个大圈用餐,你抢我的丸子、我抢你的甜不辣,哪能这么平静地享受食物的滋味?
“滕骐……”睿颖欲言又止。
“什么事?”
“今天早上我出门时,遇见楼下的邻居……”睿颖将事情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对滕骐叙述完,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不然那个老太太为什么忽然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其实老太太是用嫌恶的表情看她,但她怕自己说了,滕骐会难受。
滕骐抿起唇,停下筷子,表情变得严肃了。
“你以后不要随便跟别人说我们是从育幼院来的,你就说我们是从南部搬上来的。还有,以后别人问起我们的关系,你就说我是你哥。”
滕骐的回答,睿颖显然不太能接受,虽然她对滕骐从不质疑,可是滕骐也不曾教她说谎。
“为什么我要说谎呢?从育幼院来不好吗?而且我们本来就不是兄妹啊……”
滕骐“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吓了睿颖一跳。
“你不用管为什么,你只要照我教的说就好。”
他的脸色沉下来了,睿颖不敢再问。
“好,我知道了,我会照你教我的说。”
吃完饭,睿颖收拾碗盘去洗碗,滕骐则继续灌软体,装网路,一切如常,但他发现自己终究无法忽略睿颖的感受,她太单纯,不懂社会复杂、人心险恶,他想保护她,可是她能了解吗?
他来到厨房,把水龙头关起,握住她的肩将她转向自己。“睿颖。”
睿颖望着他,一双大眼睛闪动着不安——她怕自己惹他生气了,她该怎么办?
“睿颖,首先我要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护你。”
睿颖点点头,她对这一点,从不怀疑。
“这个社会有些人对育幼院出来的孩子存有偏见,他们认为我们不是在健全的家庭环境中成长,人格一定有所缺陷,所以很自然会和我们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