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姐,方便说个话吗?”骆家珍语调有礼,眼神睥睨,她见识过对方的气焰,倒不觉陌生。
连她工作的地点都能知晓,应该是有备而来的吧?但她一不懂相命预测、二和骆家珍仅一面之缘,即使从匡政那里间接得知和程家的合作关系,她个人对骆家珍而言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啊!
各式揣想纷至,她还是礼貌地询问:“骆小姐想谈什么?”
“匡政!”简洁有力。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骆家珍精迫的目光让她隐隐觉知,此行是针对她来的,并非只有旁敲侧击。但,她处在一个什么都算不上的位置,丝毫不具关键性,莫非潜埋在心里对匡政微妙的好感,已经由大伯从命纸上感应到,转告骆家珍了?
“骆小姐,我帮不了你的忙……”她为难地。
“你可以!”从牛皮纸袋里抽出一叠照片,递给她。
她不疑有他的接过,第一张还看不出所以然,待辨认出画面上的脸孔,她骇异地一张张快速地看过,两眼越睁越大,抬起头,承接骆家珍兴师问罪的表情。
“你说呢?”
她没猜错,骆家珍是针对她来的。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咖啡馆里,两个女人相对无言有五分钟之久。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五官值得别人如此端详。骆家珍原本靠着椅背,微噘着朱唇睨视她;她正襟危坐,不发一语,等着接招。没多久,骆家珍越看越近,睫毛眨也不眨,两肘干脆撑在咖啡桌上,伸长脖子,聚精会神地审视她;她下意识后退,脑子被前方的一团香气和艳光搅得乱糟糟,直觉摸了摸脸庞瞧是否沾了乌渍。
“奇怪,没多特别啊,他为什么喜欢你?”骆家珍终于喃喃发出评语。
“呃?谁?”她梗住。
“你在程先生那边见到我时,就知道匡政了吧?”程天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美女,但脸上一对不必修饰就又黑又弯的浓眉、圆大的娃娃眼珠、一头可以拍洗发精广告的乌亮如瀑长发,看过很容易留下印象。
“他是我们店里的常客。”她如实说了,却知道满足不了对方的疑惑。果真,骆家珍扬起了柳眉。
“程天聆,不会是你大伯和你套好招故意说了一堆鬼话要我放弃匡政吧?”倘使如此,她必定不客气地去踢馆子。
她拍了下额头,不可置信,“骆小姐,那天你是突然插队进来的,我们不认识你,更不知道你要问什么,如何套招?”
骆家珍皱皱鼻子,不甚甘心,握紧的拳头却松开了,嘟着嘴,“就算是吧!可你明知我和他的关系,怎么可以随心所欲接受他的追求?你在笑话我啊?”
她一听,突然明白了匡政的困扰源自何处,骆家珍的一厢情愿不是情痴,而是娇惯的占有欲。“匡政没有追求我,我也没笑话你,你们之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程家和他只有合作关系,我和他是朋友。”
前方一对美眸圆睁,摆明了是听到瞎话。“程天聆,照片会说话,你们上了宾馆,还在大马路上卿卿我我,说没关系鬼才相信!”
她徒劳地辩驳,“不是你看到的这样,那天是意外,有一群人不知为了什么对我们穷追不舍,我们一时情急才躲进宾馆的。”坦白说,这个理由连她母亲都不会相信,她想起了八卦报纸三不五时拍到名人进旅馆偷吃的画面,无论当事人多么信誓旦旦,事后的民调永远显示大多数人当他们鬼扯,骆家珍不相信,她也只好自认倒霉。
“一群人?什么样的人?”竟对她的说法起了好奇心。
“天很黑,我们顾着跑,没看清楚,大概是不良份子之类的。”她可有可无地描述着,既不会被采信,也就省了口水。
骆家珍托着腮思索起来,似乎连想到了什么,不时又瞄了她几眼,“你们真的没做什么?”
她明智地选择将那晚床上的细节省略,“没有。”
骆家珍忽然叹了口气,面颊贴靠着手臂内侧,整个人卸除了武装,尖锐敛收,呈现小女儿无助的娇态。“哎!他到底想要什么?我喜欢他喜欢了这么久,他把我当小孩看,要我当他叔叔,我偏不!男朋友从没认真交过,好不容易等他离婚了、我大学毕业了,已经够大了,他还是不接受我。我知道他一定在意爸爸让他受委屈的事,我可以补偿他,爸爸也不反对,可是他……”
匡政有过婚姻?她喉口像塞了颗贡丸,尽棉薄之力劝说着:“骆小姐,你别再找人跟踪我们了,他决定的事,恐怕很难更改。”原来匡政的警觉心没错,有人在跟监他们。
“你怎么知道?他告诉过你?”下巴不服输的扬高。
她见状,决定单刀直入,“我大伯后来跟你说了些什么?”说法转变如此之大,其中必有蹊跷。
“程先生说,匡政嘴硬心软,只要我使劲功夫缠住他,不让他一天到晚只想着经营程家面馆,他就会把心放在我身上,不过可能要花上一段时间。我照做了,三不五时上他家等门,他反而不回家了。你说,你天天看见他,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惊愕得说不出答案。
程楚明竟以私害公,以为近水楼台,叶芳芝会为匡政掀起内心一池春水,顺手拿骆家珍当搅和的工具,搅得匡政心头大乱!淡泊人事的程楚明竟会为了要弟妹守贞而走火入魔?她早该替匡政把事情澄清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你如果爱一个人,就该尊重他的选择,让他不开心,不是你喜欢他的初衷,不是吗?”她放慢语调,转念又道:“骆小姐,命理之说,只能参考,不能尽信,你该相信眼前所见,不能凭别人三言两语就照章办事,那样做……活得太没自我了。”这番话并不讨喜,却不得不说,她得替程楚明的私心收尾。
“噫?拆你大伯的台?”眼角斜扬,接着端直腰杆,俯近她,表情多了几分郑重。“程天聆,你说的没错,我决定要努力尽人事,不再管别人说什么了,匡政总有一天会明白我对他的心的。”
“嗄?”她真愧对匡政,骆家珍对人事有异于常人的理解力,她能着力的地方实在不多。“那──那很好,有决心很好,就……就怕他不领情。”
骆家珍满意地眯眼。“所以,我暂且相信你和他没什么,可是你得帮帮我。”
“嗄?”她没听错吧?“帮……帮什么?”
“他最近老躲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待我好了,我使不上力,他对你没防备,你是最好的帮手了,透过你,我才有机会啊!”说得理所当然,她听了手心发凉。
“你在开玩笑吧?骆小姐。”她忙拉远两人的距离,暗地里同情起匡政。骆家珍从小到大,想必恶搞了不少事吧?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精致的脸蛋又凑上来,“你放心,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你的,我会替程家生意多宣传的。要是他接受了我,爸爸出资替你们再开家分店都没问题,你说怎么样?”
她面色顿僵,竭力维持着礼貌,“请问,我有说不的权利吗?”她怎能背叛匡政、背叛自己?
“没有!”骆家珍捧着腮帮子,娇声清亮地否决。“程家面馆是你们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吧?要是有人一天到晚上门白吃白喝破坏气氛,你想还会不会高朋满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