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不问别人要什么,只管自己要什么,和你在一起,有什么快乐可言?他又不是神智不清,干嘛找个麻烦回家整自己!”几天的闷气找到了出口,一点都不修饰地倾巢而出。
骆家珍回了神,不甘示弱,“你知道什么?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给他,我可以弥补他失去的!爸爸最近准备把一间公司让他负责,他可以跟以前一样,拿回属于他的。窝在那家小面馆,有什么好的?那是他从前根本不会瞧一眼的小生意!”
她面色一整,怒目逼前,流露浓浓的鄙夷,“你们眼里只有自己的价值,以为可以随便摆布别人的人生,想给就给、想拿就拿,他不会要的,他的母亲就算在世也不会希望他和你们骆家有牵扯,你们害他害得还不够吗?”
“骆家没有害他!他身为骆家人,自然承担骆家事!”骆家珍不自觉惶退,气势大减。“爸爸是不得已的──”
她不以为然地低吼,“你就还给他清净吧!做这件好事对你而言轻而易举,对他可求之不得,你老是自以为是,从不去了解他,他如果莫名其妙选择你,你才该担心他看上的是钱而不是你!笨蛋!”
“你──喜欢他?”程天聆激动得双眼泛红,不像在为单纯的朋友仗义直言。“你喜欢他,对不对?”骆家珍抓住她的肩。
“我是喜欢他。”一字字毫不含糊地说出,狠咬牙,“但是我不想勉强他!”
骆家珍冷嗤,“你撒谎!你不敢说,你在意他的过去,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刚好用来遮掩你的虚伪!程天聆,少对我说教!”
门板沉重的一甩,狠狠震动了她的耳膜,她两肩倾颓,闭上潮湿的眼。
程楚明扭了扭从刚才就没动过的僵硬脖子,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方才振振有词的侄女,结结巴巴地用扇柄指着她,“搞、搞了半天,喜欢匡政的是你……不是你妈啊?程天聆,你那根筋不对,竟然惹上骆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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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抽油烟机转动的马达声低轰响,热气蒸蒸回绕,厨工忙碌穿梭,每个经过她面前的员工忍不住都会瞄一下满头汗却站着发呆的她,再搔搔头走过。
她背靠着墙,盯着炉台前方巴不得有四只手可用的叶芳芝。半晌,叶芳芝试尝汤味后,满意地合上锅盖,转了文火继续炖煮高汤,回头板起脸,斥责杵站了一上午的女儿,“你出息点好不好?被婉拒了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到底想怎样?”
她眼一湿,垂下头。“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让他烦心。”
“总算说句人话了!这的确是你自己的事,顾前顾后的看了令人生气,我要像你这样,当年还能嫁给你爸爸啊?”指尖戳了她额角一下。
“妈,为什么喜欢爸爸?”她忽问。当年她父亲条件不是最好的一个,叶芳芝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爱意多年来未有稍减。
“喜欢就是喜欢,说得出来就不是爱了,只能算是附加条件。当年你外婆发现我喜欢的不是媒人穿线的你的医生大伯,而是他还在当兵的毛小子弟弟,气得三个月不跟我说话,我还不是坚持过来了。”叶芳芝得意地敞颜甜笑,回头在料理台上切着胡萝卜丁。
“爸爸对不起你,先走一步。”她从后搂住母亲的腰,脸埋在香肩上。
“谁说的?他给了我最好的二十年,还留下你跟弟弟给我。”菜刀停在砧板上,沉默地感觉到沾在肩上的湿意,一声低叹,“别哭!小聆,你的心在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人能代替你感觉一切,我没有错看你爸爸,这次也不会错看匡政……哎!我说呢,哪来这么个性情好、样样精通的男人出现在店里,果真是来路不简单,开这家店是牛刀小试了。”
她心狂跳,猛地哽咽,“你真的不在乎他以前……”
昨夜忍不住与母亲倾诉一切,叶芳芝全篇听完后发着呆地走了,什么也没说。当时她沮丧的想,很正常,没有一个母亲能忍受有前科的女婿的,是她仍抱存希望,如果说服了母亲,她会更有力量面对抉择。
“你都不在乎了,我在乎什么?况且他现在好得很不是吗?”笑咪咪的。
“妈,谢谢,谢谢你!”她喜极而泣。
不断地啄吻母亲汗意的后颈。她从没有一刻这么感谢上天,赐给她如此天性纯良的母亲,匡政说得没错,她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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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换人了!
林义一走出电梯,看着坐在楼梯口靠墙打盹的女人,浓眉一挑,以为花了眼。
他走过去,摇晃女人的肩,女人立即掀开眼皮,看见他,又失望地垂下肩。
“是你啊!”无精打采的。
他可开了眼界,失了舞台的匡政一样受女人欢迎,先前是黏皮糖骆家珍,现在是有个性的程天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根本不用替匡政担心会吃素一辈子。
“程天聆,晚上没事坐在这吓人啊?”他嗤笑着调侃。
“我找匡政,他好几天没到店里了。”她老实说着,蓦地笑开,“你知道他去哪里了?”
“他这几天比较忙,呃──忙着找律师处理一些事情,有朋友可能要从美国回来……”他眼神闪烁,拿出钥匙,转问她,“你不会要一直坐这里吧?进去等吧!我回来替他拿东西,他不到十点不会回来的。”
“不了,他不在,我不好进去,我坐在这等就好。”她缩回楼梯间。
他又是一讶,程天聆守分寸的性子和骆家珍是南辕北辙。
“你──真喜欢我大哥?”他好奇,匡政处处低调,如何吸引这年轻女子?
她脸一热,默认不答。
“你,不介意他曾经──”正考虑要不要挑明,她接口了。
“那是以前的事,和现在、和以后都无关。”她坚定地答。
他长长“喔”一声,玩味地点头──两人都开诚布公了,关系一定匪浅。
他低头喃念着:“应该没问题吧?在幼儿园工作,应该会喜欢小孩子……”
不理会他的自言自语,她问:“小义,第一次在邀月坊遇见你们,当时有人打群架,那些人,跟你们有关吧?”这几天,她左思右想,才慢慢发现,只要靠近匡政,老是有莫名其妙的人或事出现,那些应该和他的背景都有关联。
林义迟疑了一下,点头,“大哥刚从里面回来,很多人想找他,他当年虽然是管文职的,偶尔处理底下兄弟的事可有一套,人又大方,那天是骆先生派的人和岑先生派的人起了冲突。骆先生不放心大哥落单,怕岑先生把他收为自己人对付骆家,总叫一群人跟着他;大哥烦不胜烦,和骆先生抗议过,才能摆脱那些人轻松地走动。这几个月看大哥真的没动作,才相信大哥不想再回骆家了。”
“原来如此。”她若有所悟,目光忽又上下审查他。“你呢?你也是骆家派的人?”
他嗤之以鼻,“我林义才不做这种事,我从前是大哥的司机,他以前劝我再考大学,别永远做底下人,谁知一考上,他就出事了。等他的这三年,书念得差不多了,现在剩几个月就要毕业了。不过大哥也怪,回来后不大爱坐我开的车了,不是走路就是搭公车、捷运的。其实他想太多了,车子是骆进添给的,可也是他欠大哥的,当年大哥替骆家赚进多少钱,十部车送来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