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是哪种计谋?”
“可能是谎称怀孕,逼他花钱消灾。”
“原来如此。”
茱黎低头看着信。“我警告过她不要冒那么大的险,但她决心解救我们两个脱离苦海。显然是她的要求激怒了魏巴瑟而惹来杀身之祸。”
爱玛叹口气,茱黎的论据十分薄弱。上流社会的浪荡子不需要以杀人来摆脱造成麻烦的情人,他们只需要对她们置之不理就行了。茱黎显然是悲伤过度,所以觉得必须把莎莉的死归咎于害她失身的人。
“就算莎莉跟魏巴瑟有染,他也没有理由杀害她,霍小姐。”爱玛柔声道。“我们都知道这种事是怎样的。他只需要在厌倦她时解雇她就行了。根据各种流传的说法,那正是。”
“如果他把她赶出魏家堡,那么莎莉现在人在何处?”茱黎激动地问。“她为什么没能寄出这封信?”
爱玛犹豫一下。“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她留下的不只是这封信而已。”
“什么意思?”
爱玛瞥向起居室门口,确定房门关了。然后她迅速撩起裙子,从腰际的小布袋里掏出钞票和手绢交给茱黎。
“我不明白。”茱黎目瞪口呆地凝视着钞票。“你怎么会——”
“嘘。”爱玛意有所指地瞄向房门。她靠近茱黎,压低声音,以防万一管家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换作是我,我就会绝口不提。”
“但这不是笔小数目。”茱黎低声说。
“钞票及手绢是和信一起发现的。钱一定是魏巴瑟给莎莉的,现在都归你了。”
“但是——”
爱玛从茱黎手中抽走手绢摊开,手绢上用深红色和紫色的线绣出奇特的花朵。“绣得很漂亮,但我认不出它们是什么花。也许是她在魏家堡的温室里看到的稀有品种。”
茱黎呆望着手绢。“莎莉绣了一整座花园的手绢给我。她知道我有多么喜欢奇花异草,她总是说有朝一日我们会有真正的花园。”
“原来如此。”爱玛站起来,以正常的音量说。“告辞了,霍小姐。下午五点我得和我的,呃,未婚夫去公园驾车。”
茱黎缓缓站起来。“请便。”她停顿一下。“葛小姐,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无需言谢。”爱玛再度压低声音。“我只希望你的朋友莎莉能在这里和你一起找你们的那栋小屋。”
“我也是。”茱黎闭一下眼睛。“如果当初她肯听我的就好了。”
“我猜你劝过她不要爱上魏巴瑟。”爱玛叹口气。“跟雇主有感情牵扯永远是错的。”
“爱上他?”茱黎瞪大眼睛。“不管在魏家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可以向你保证,她绝对不爱魏巴瑟。”
“你怎么知道?”
茱黎犹豫一下。“我不想说得太露骨,葛小姐,但莎莉不喜欢男人,所以她不可能爱上魏巴瑟。”
“原来如此。”
“如果她跟他发生关系,她一定是想在关系结束时从他身上弄到一些钱。她总是说我们必须设法改变命运。”
“莎莉已经使你得到足够的钱改变你的命运,霍小姐。现在你有何打算?”
茱黎首度露出凄楚却真诚的微笑。“我想我首先要做的是递出辞呈。”
爱玛露齿而笑。“我有个感觉,那正是莎莉希望你做的事。”
“调查大有进展,迪生。”骨瘦如柴的罗义泰对坐在他对面的迪生说。“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其他的弟子都比不上你。每次想到你原本可以在梵萨圈里晋升到——”
“我们都知道梵萨之道不会永远适合我。”迪生说。
尽管天气晴朗温和,壁炉里仍然烈火熊熊。书房里热得令人难受,义泰却围着厚厚的羊毛围巾。他身旁的茶几上摆着一个蓝色小药瓶。迪生知道瓶里装得很可能是鸦片酊。
迪生打量着室内熟悉的景物。他从狂野莽撞到自制内敛的转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他第一次跟义泰见面就是在这间三面墙壁都是书的房间里。
当时的迪生年仅十八,亟需一份工作。他看到罗义泰关于梵萨嘉拉岛的文章,听说那位勇敢坚韧的学者准备再次前往那座神秘岛屿,于是他毛遂自荐,自愿领半薪担任义泰的办事员。义泰立刻雇佣了他。两人乘船航向梵萨嘉拉岛,一切从此改变。
“近来身体如何,罗老?”迪生柔声问。
“时好时坏。上午的情况不错,还能出去散步,但现在累得要命。”
“我不打算久留,约了未婚妻五点去公园兜风。”
“啊,对,你的未婚妻。”义泰扬了扬白眉,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梅夫人要她,而她受你控制。高明,迪生。以她作为诱饵来吸引住梅夫人的注意力,以便你进行调查。”
迪生摇晃酒杯,凝视着杯中的白兰地。“我没有把葛小姐视为诱饵。”
“少来,她正是诱饵。”义泰的眼神犀利起来。“告诉我,柯契敦真是她射杀的吗?”
“她否认了。”
“她当然不会承认,对不对?”
“也许吧,葛小姐有点难以预测。如果柯契敦不是她杀的,那么事情就颇耐人寻味。”义泰沉默片刻。“我懂你的意思。”
迪生凝视着壁炉架周围的镜子。“在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前,我认为我们应该先查明兰妲是如何取得秘方的。”
“对。”义泰若有所思地说。“我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会知道秘方的事,更不用说是把秘方占为己有了。梵萨圈里没有女人。”
迪生想到有人在魏家堡外树林里放冷枪的事。“义泰,你觉得可不可能有其他人也在找寻秘笈?”
“没听过那类传闻,但不无可能。”义泰抓紧扶手。“为什么那样问?”
“我还不确定,但这件事情里有许多无法解释的疑点。如果有其他人也在找寻秘笈,那么有些疑点就能获得解释。”
“该死!”义泰脸色绷紧。“果真如此,你很可能会被视为障碍。小心一点,好吗?我可不愿失去我最有出息的弟子,即使他到头来退出了梵萨圈。”
“没问题。”迪生放下酒杯。“毕竟我已经是有未婚妻的人了,不能不为将来着想。”
“你说葛小姐不在家是什么意思?”迪生横眉竖眼地瞪着费夫人的管家。“她很清楚我们约好五点要去公园的。”
韦太太在白围裙上擦着手。“对不起,先生,但她出去散步还没有回来。”
“她去哪里散步?”
“不清楚,先生。”
蕾蒂出现在楼梯上。“施先生,来找爱玛,是不是?”
“是的。”他望向蕾蒂。“管家说她出去散步是怎么回事?”
“没错。她的贴身女仆告诉我她到对街的公园去了。”
“我刚刚穿越公园过来。我没有看到爱玛。”
蕾蒂耸耸肩。“也许她多走了点距离。”
迪生突然感到不安起来。“你刚才说她的贴身女仆告诉你她去散步,你的意思是女仆没有陪爱玛去吗?”
“爱玛显然想要独自清静一下。”蕾蒂拾级而下。“我想那么多令人兴奋的事使她有点难以消受。要知道,她还不习惯嘛。”
爱玛可能是想暂时逃离新工作带来的压力才自行放半天假,但他明明在差人送来的短信里交待她五点要在家等他。他瞄一眼玄关的挂钟,心想她只是迟了几分钟。有些女人就是喜欢让男人等。但真正令他困扰的是,好像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