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沉静,晚上约你吃饭可以吗?”魏元朗又问。
“有事吗?”沉静小心翼翼。
“一定要有事才能约你吃饭吗?”
“好吧,让我查一下行事历。”要玩游戏大家就来玩吧。沉静淡淡地笑。“如果我有空,当然不介意有帅哥陪我共进晚餐。”
“你口中这个帅哥,是指我吗?”魏元朗笑嘻嘻地问。
“不然会是谁?”这家伙究竟玩什么花样?
“如果我说,今天想跟你吃饭的,不只我这个帅哥,还有另外一个,你会答应吗?”
总算现出底牌了。
沉静略微懊恼地翻个白眼。难不成连他都想替她安排相亲?
“谢谢你的好意。”一声叹息。“不过不用了,小女子我恐怕无福同时消受两位帅哥的殷勤。”
“先别急着拒绝,这个人你绝对要见一见。”
“我为何要见?”
“因为……”魏元朗还来不及解释,便听沉静尖叫一声。
他愕然,只见沉静方才抱在怀里的小男孩正追着一颗足球到马路上,而转弯处,一辆计程车急驰而来。
“安安!”
沉静惊慌地唤,撩起裙摆追上去。她一把推开小男孩,自己却因重心不稳倒在地上,计程车急踩煞车的锐音如催命符划过耳畔,她直觉闭上眼,双手捧住头。
倏地,一个男人急如星火地抢上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了她,将她护在怀里,两人齐往路旁滚去。
煞车的余音依然在暮色里嚣张地咆哮,危险却已消弭于无形。
沉静颤颤地掀起眼帘。
映入瞳底的,是一张男性脸孔,一张五官如锐刀雕就、线条峻厉的脸,一张眉宇纠结、满是惊骇的脸。
一张熟悉的脸。
一张来自过去的脸。
一张就算化成了灰,她也永远记得的脸--
心跳,是快了,还是慢了?她分不清,只确定绝对不是无动于衷。
沉静悄然闭了闭眸,唇角勾起无声的微笑。
初和他分手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幻想两人重逢的情景,曾以为是大悲,也或许是大喜,但直到今天,她才恍然领悟,原来这滋味,既不是悲,也不是喜。
是怅惘,也是坦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也是云淡风轻。
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再度扬睫,凝望久别重逢的男人,眼眸薄薄的迷雾散开,又是两潭澄澈的秋水。
“霆禹。”她幽幽地、既似有情又像无情地喊着他的名。“你放开我好吗?”
他身子一颤,仿佛被她久违的呼唤慑住了心魂,双手猛然松开。
她盈盈起身,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注意力转向一旁惊魂未定的小男孩。
“安安,你还好吧?”她蹲下来,安慰地搂了搂他。
“老师!”小男孩躲在她怀里颤抖,颊上泪光点点。
“没事了,乖,不怕不怕。”沉静抚摸他的头,温柔的声嗓自有一股安定的力量。
“老师对不起……”安安哽咽地道歉。“我不应该自己跑到马路来。”
“对啊,你这调皮鬼,你知不知道老师刚刚差点被你吓死了?”沉静捏他小鼻子。
“对不起。”安安抽泣。
“好了,没事就好,下次记得要乖,知道吗?别哭了,来,跟方老师去洗洗脸,爸爸等会儿就来接你了。”沉静揉揉安安的头,将他交给安亲班另一个老师。
目送小男孩牵着方老师的手,安全地走进社区的雕花大门,沉静这才转身,面对两个默默旁观的男人。
她首先望向魏元朗,似笑非笑。“你突然来找我,就是为了霆禹吗?”
魏元朗一愣,似乎没料到她提起前男友时,语气会如此平静,呆了半晌,才点点头。
“我就说嘛,你今天说的话真不像你。”淡然的嘲讽如细针,刺得魏元朗眼皮尴尬地一跳。
他看看沉静,又看看一旁神情黯淡的孟霆禹,摸摸鼻子,自知是退场的时候了。
“既然你们两个见到面了,我这个电灯泡也该识相点,你们慢慢聊,我先闪人。”
语毕,也不管两人如何反应,他径自跳上爱车,潇洒离去。
直到引擎声远远地逸去了,沉静才悠然启唇。“你什么时候回台湾的?”
“我?”孟霆禹愣了愣。“前两天刚到。”
“回来做什么?”
“公司派我来主持一个收购案。”
“是吗?”沉静淡淡地不置可否。“你现在一定很有成就了。”
她低声细语,他听不出其间究竟有何意味。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她扬眸望他,眼底几点星光闪耀。“好像我每次差点被车撞,都是你及时救了我。”
孟霆禹惘然,忆起以往迷糊的她每回过马路时,总是令他胆战心惊。
“你不用担心。”仿佛看出了他的思绪,她微微一笑。“我现在过马路都很小心了,刚才是因为学生淘气,才会出一点小意外。”
一点小意外。
他怔怔地听着她轻描淡写地说起方才的惊险,胸口翻起小小怒火。
她怎能如此冷静?为什么不像那小男孩一样惊吓地哭泣?刚刚逃过生死关头,她的情绪至少该有些波动啊!
可她,却平静得宛如什么也没发生,就连与他乍然相逢也只是小事一桩。
她是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吗?她应该……很恨他吧?
“静……”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一直横亘在喉间的芳名吐出口。“你恨我吗?”
她讶然挑眉,像是没料到他会突出此问,明丽的眼潭静静地反照着他忧郁的眉宇。
他忽然有种荒谬的错觉,觉得自己像塔罗牌上倒吊的小丑,在漫漫孤寂中,等待着最终审判。
“我不恨你。”温雅的嗓音,遥远地好似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我怎么会恨一个教会我长大的男人呢?”
第二章
七年前。
当她还年轻的时候,当她,还像个孩子的时候。
那时,她刚出社会,在一家小贸易公司上班,生活像五彩的拼图,很缤纷,却也很凌乱。
没错,很乱,因为小迷糊的她老是将作息搞得一团乱,常把生性严谨的他气得半死。
听,他现在又在对她咆哮了。
“沉静!你昨天晚上不是说已经调好闹钟了吗?为什么闹钟没响?”
“我不知道啊。”她无辜地摊摊手。“我昨天明明调了闹钟了,哪里知道它今天会突然罢工啊?”
“它罢什么工?明明就是你忘了设定时间!”孟霆禹懊恼不已,极力忍住想当场掐住女友的冲动。“被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
“人家今天也要开会啊!”沉静委屈地嘟起嘴。“好啦好啦,别抱怨了,赶快换好衣服出门啦。”
“还用你说!”孟霆禹白她一眼,不再理她,迳自以最快的速度盥洗着装,对镜打领带时,许是太焦急了,竟然怎么打都打不好。
“我来吧。”沉静顾不得自己妆还没化,走过来帮他打领带,几个俐落的来回缠绕,便打成一个完美的领结。“不错吧?”她退后一步,很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拜托,你还有时间拖拖拉拉的?快去把头发梳一梳吧,这样出门能见人吗?”
“咦?我头发很乱吗?”经男友提醒,沉静才记得对镜端详自己,果然齐肩的秀发因为昨夜睡姿太率性,尾端正不听话地翘着可笑的弧度。
沉静看了,禁不住一声惨叫。“完了完了,真的不能见人了!”急急忙忙拿起定型喷雾,往自己发上喷,结果一个不小心,喷了自己满脸。
她又是一声惨叫,开水龙头洗脸。